【太虚/现代】入梦记（四）

17.
白照夜既然号称照夜，自然在前面率先带路，桃夭扯着云子卿随后跟着，玄沉水沉默的走在最后。
云子卿微微眯目，梦境之中诡谲无比，千变万化，几乎是随着主梦者的心意而变化，梦魇这种魔物，则是在其中攫住了主梦者，强迫他改变梦境，一旦行差踏错，则艳阳化血月，鲜花作骷髅，美景颠覆成炼狱，良辰只做杀人刀。
黑暗之中，白照夜的色彩极为鲜明，一路过去熠熠生辉，桃夭挂着修道者手臂，仔细盯牢他半天，咦了一声，“白师兄，”它道，“汝本体原来是电灯泡么……”
云子卿伸手拦住，“小白，”他道，“淡定。”
白照夜怀揣着一支LED强光手电筒，光芒四射之中笑得凶神恶煞。

18.
然而即使是Surefire这样有质保的品牌手电，在非人力能为的梦境之中也显得作用有限。
云子卿皱了皱眉，“小白，关掉，”他示意，“我来引路。”
当手电的光芒一瞬间消失，四人同时陷入了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云子卿合目，手拈灵符结印，灵犀一点观心咒在额心，天眼顿开，周围浓雾一般的黑暗逐渐散去，拨朗开一片天地。
面前戈壁苍茫，星垂平野，月拥大荒，只见三辰垂光，照临四海，哪儿似方才那般阴森。
他深吸口气，十指结印，灵动飘忽，倏然将灵符点上其余三人眉心，诸人只觉眼界一开，乌云尽散，各自浮现出一片新光景。
玄沉水突然上前，“直梦之境。”他道。
所谓直梦，即心中所想即所见。云子卿点点头，沉声道，“大家保持心底清明，不要胡思乱想。”
这层梦境之中，所反映出现的即是入梦之人心中所想着的画面，如若想着良辰美景，便是清风朗月，如若心思不宁，便是洪水滔天。
话未说完，云子卿脚下蓦地开始剧烈晃动，干涸的土地如沸水般翻腾起来，面前平静无垠的戈壁滩上，忽然风沙四起，烟尘蔽天而来。

19.
云子卿猛然回头，方才就站在他身边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他不及多想，迅速单手结印，毫不停顿的向后纵身跃去。
只听轰然一声，方才他站立的土地层层塌陷下去，然而风卷尘沙，更加猛烈的向他扑来。
云子卿冷笑一声，祭起郁风真诀，叱道，“断！”
一道泠然大风倏然而起，挟以君临天下之姿，迎着席卷而来的狂风，硬碰硬照面而上，生生的将对方强压了下去。
云子卿合目，口诵清心，短短一瞬，戈壁滩蓦地寸寸碎裂，只觉眼前一暗，神识倏然又回到了方才的黑暗之中。
他向四周一望，玄沉水、白照夜、桃夭都在原处，每个人都合闭双目，面上表情各有不同，显然各自陷入了不同的直梦之境中。
云子卿手结阵符暗助他们，白光自手心太极催出，其余三人身上印记同时莹然生辉，连结排布成四象之卦，一时间清绮涌动，周围浑浊的黑气也避之不及，纷纷退散开来一圈。
阵法甫一结成，玄沉水便睁眼，两人目光一对，同时催动灵力，瞬间阵中清光大盛，另外两人的表情顿时显得轻松了不少。

20.
然而五分钟过去，两人却依然没有醒来。
云子卿微微皱眉，刚想再催灵力相助，却听玄沉水突然道，“时限。”
云子卿心下一沉，直梦之境一般来说是他破梦境界之中的初始之境，他的伙伴们早已驾轻就熟，一般不会在这一层上浪费很久。
直梦之境的破法也非常简单，只要维持情绪宁静，心无杂念，梦魇就奈何不了他们。
而这次带着桃夭历练，却差点忘了时限这回事。
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突破这一层，那么就会陷入自己制造的幻境之中无法自拔。云子卿想到这层，立刻转头去看桃夭。
小女孩儿合眼，寸眉寸目都生动，那张轮廓熟悉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了某种微妙的绯红。云子卿愣了一愣，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名为怀念的弦，他眼前略一恍惚，女孩儿桃花似的对牢他笑，道，“师兄，师兄。”
云子卿微微一恍神，忽然脚下蓦然出现了陷入幻境的波纹。
玄沉水厉声喝，“云！”
云子卿心神一凛，立刻收敛神思，那拖人入幻境的波纹痛苦的震颤了两圈，很快消褪了。

21.
他抽出破技符，单手结印，倏然点上桃夭眉心，女孩儿脸色涨得通红，身体摇晃两下，显出痛苦之色。
云子卿皱眉，他刚欲再催灵力，却被对方一把捉住手腕，桃夭紧紧合目，气息紊乱，口唇之中喃喃自语，手指还在不停的勾扭着，若是化了蛇身，都能想象出把自己打结成千奇百怪的模样。
玄沉水道，“观心。”
云子卿略一点头，伸手便准备施展观心咒，可入对方幻境，得知对方心思，并借以引导。
谁知他手指刚一触女孩儿额心，便浑身一僵，脸色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呆滞之中。
玄沉水皱眉，“老大？”
云子卿微微眯目，一咬牙，双手连番结印，低声叱一声，“去！”
桃夭身躯一震，忽然向前一软，扑到在修道者怀中，小蛇娇憨可掬，紧紧缠着对方，“应了吾的双修呢？”她睡梦之中犹然不满，大力咬唇，“双修双修双修双修……”
影影幢幢，层层叠叠，直念叨得修道者眼角抽搐，身边众人面色诡异。
玄沉水慢腾腾咳了一声，“云，”他道，“不想你还有萝莉控的爱好。”
如果桃夭早一步清醒，必然会十分娇嗔的喊，吾呸汝个头！
如果白照夜早一步清醒，必然会十分惊悚的喊，天，他居然说了超过十个字的话！
但是没有人这么喊，于是看了看正揉着眼皮迷迷糊糊的桃夭，大家才想起白照夜也不曾醒来。
云子卿还没开口，玄沉水便道，“我来。”
白照夜站在原地，看上去似乎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只是怀中抱着一根形容曼妙的棒状物，十分陶醉的舔来舔去，看的大家心中一阵微妙。
玄沉水不动声色，伸手去掏西装口袋，轻车熟路的摸出一包番茄酱挤到那棒状物上，再往白照夜正垂涎的口前轻轻一送。
云子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桃夭的耳朵。

22.
“老子滴尾巴……滴尾巴……尾巴……巴……”几乎整个人都萎靡下来的白照夜抱着他受伤的尾巴哽咽的在前面蹦跶。
玄沉水面不改色，“区区直梦，”他鄙夷，“都能让你显型。”
并且顺手逗弄了一下白照夜头顶上一双造型卖萌的毛绒虎耳。
虎耳敏感，白照夜被拨撩的浑身一颤，顿时大怒，转身便要还击骚扰者，却见桃夭两步上前挡住去路，天大稀奇，“白师兄，”她直道，“汝方才梦见到甚么啦？”
白照夜脸色一僵，动作一僵，“呵呵，也没滴甚么……”
云子卿淡淡接话，“火腿肠罢了。”
白照夜惨叫一声，“老大老大，”白球衣的少年一脸哀怨，“你出卖我！”
云子卿毫不否认，“习惯就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