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幽都王印象之夜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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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歌此生见到的第一缕光，是他的真身镇魂灯所散发的蓝色辉光，还有，便是暗影重重的王殿之上，幽都王妖异的紫色瞳光。

　　世间能工巧匠千万，但能以法力直接赋予死物生命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是造出像这样自诞生伊始便拥有思想、智慧和情感的生灵。当第一眼看到那个骷髅王座上的男人时，夜歌便明白，这就是创造了自己的人——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喊一声“爹爹”，只是再认真地看了那个人第二眼，小小的灯灵竟骇得瘫倒在地。

　　幽都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深邃得不见底。痛苦、悲伤、仇恨……说不清多少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强大压迫力席卷而来，让夜歌几乎无法呼吸：“用你的力量替我监视这个北溟吧，小东西。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只有好好地完成我的任务，你才会有那么一点存在的价值。”

　　此后，夜歌成为了幽都王的侍童。他得以自由穿梭于守卫森严的王城，用镇魂灯生俱来的力量恣意窥视北溟群魔的记忆，再将他所见的一切异常回报与王。不知有多少魔族在暗地里羡慕着他，可只有夜歌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害怕那个威严可怖的君王，害怕到就连一刻都不想待在他的身边——他永远都无法看透，主人内心里究竟隐藏着多少怨恨和愤怒，即便每每见到的“王”只不过是一缕飘渺的灵识，他身上那阴沉冷厉的气息，仍然让小小的镇魂灯灵喘不过气来。

　　甚至，幽都王也知道夜歌很怕他。但他只是像父亲的爱抚一样抚摸着那盏镇魂灯，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用无比阴柔的声音轻声道：“我喜欢看这世间的生灵在痛苦中挣扎沉沦，对你也不例外，小东西。”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百年。恐惧之余，夜歌也常常会想，幽都王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百年之间，他不知见证过多少魔族诞生陨灭、感受过多少世间喜怒哀乐，可究竟是要有怎么样的经历，才会造就那等深刻纠缠的恨意？

　　直到那一天，夜歌无意中发现，在金殿某个尘封的角落里，竟藏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的梦境。他看见这梦境化成一个穿着红衣、梳两条马尾辩子的**，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喂，你就是我的弟弟吗？”

　　“弟弟？”夜歌不由一怔。他无父无母，即便是幽都王，也……

　　女孩儿笑着，手腕间一串铃镯发出叮当的脆响：“嘻嘻，我是帝江主人亲手制作的铃镯，你是主人转世之后造出的神器，那你可不就是我弟弟？”

　　——帝江？这个名字，夜歌是第一次听到，但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定是幽都王曾经的名字，这个梦境里，或许就有他过去的记忆！夜歌非常清楚，以幽都王的脾气，自己偷窥他记忆的后果会是什么，可这梦境实在是太过明亮温暖，还散发着蜜糖般甜甜的味道，几番挣扎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施法进入了这个梦中的世界：“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

　　这一眼，就让夜歌完全入了迷。

　　他看到人间一个美丽的小村，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在这明媚的山水间欢快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四顾，咯咯笑着：“爹娘追不到我~来呀，来呀！”他身后的十多步开外，一对年轻夫妻并肩而立，看着孩子的背影，满眼都是温柔与宠溺。

　　“太一，小心摔着！”眼见男孩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更全没注意脚下即将踏进一汪水潭，孩子的母亲忍不住出声呼喊——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倏然闪过，她身旁的丈夫已飞身而出，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抱着他们的孩儿回到了近前。

　　“哼，爹爹每次都用法术耍赖，真没意思……”男孩却似乎还没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的危险，只无趣地扁了扁嘴，拽着父母的衣角：“爹爹，娘亲，村子里都没几个小孩好无聊，你们什么时候再生个弟弟妹妹来陪我玩啊？”

　　孩子的父亲，白衣胜雪、英俊清华的男子闻言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哦？现在就可以啊。”

　　“夫、夫君……”温婉柔美的女子一听这话不禁羞红了脸，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一阵叮当悦耳的响声：白衣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只铃镯，花纹雕刻的痕迹还很新，但却像在古书中才看得到的宝物一样，精巧又漂亮。一摇，两摇，三摇……男子的手中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慢慢包裹住整个铃镯，那清脆的响声，竟慢慢变成一个小女孩的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铃镯吸引，包括夜歌：他们就这样看着它幻化作可爱的**，梳着双马尾辫子，笑眼弯弯，甜甜地把“帝江主人”、“孤月主人”和“太一哥哥”挨个地叫了个遍。

　　“这是爹爹亲手为你做的礼物，太一，喜欢吗？你可以叫她……岚音。”白衣男子的声音在整个梦境里回响，尽管夜歌从没见过幽都王的真面目，可是他分明听得清楚，那个声音根本是……一模一样。他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看到的一切，而心里更多是震惊：他不敢相信，现在这个造出了他的阴冷深沉的君王，内心深处竟然还有如此温暖明媚的梦境，从前的他是那样温柔、那样深爱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享受过那般静谧安宁的生活……他更加羡慕那个叫岚音的小姑娘，同为一人所造，同样无父无母，她却获得了那么多幸福……

　　正出神间，夜歌忽觉眼前一黑，美丽的小村和帝江一家人都不见了——他心叫不好，正想施术离开这梦境，熟悉的骷髅王座和它的主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哼哼，玩得开心吗？”幽都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阴柔而诡异，镇魂灯在他掌中，蓝色的辉光荧荧闪动：“小东西，胆子还挺大。”

　　夜歌只觉浑身冰冷，嗫嚅着应道：“王……我、我只是想看一眼……”

　　幽都王的口吻变得饶有兴趣：“哦？你看见什么了？”

　　夜歌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什、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敢抬头去看幽都王，因为从那呼吸声里，他已听出了即将爆发的愤怒：可最后，幽都王却还是低低地笑着，语气毫无波澜，“很好，看来还是得让小伙伴们陪你玩一玩，你才会知道，什么叫诚实。”话音刚落，几只梦魇异兽便从四面八方向夜歌包围了过来，它们身形庞大，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会把这小小的灯灵撕成碎片——

　　“不！走开、走开！！”夜歌怎肯束手待毙，本能地便运起法力相抗。历经百年，他的力量早非当年可比，对付起这些低阶魔兽来已算游刃有余，可当他收拾完最后一只魇兽，无意中再对上幽都王那双紫色眼眸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不但偷窥了幽都王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发现以后，还胆敢出手反抗……

　　——完了，全完了。夜歌小小的身体已抖若筛糠，他匍匐着跪倒在地，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苦苦地求饶道：“王，请饶恕您的奴仆！”

　　幽都王却似完全没听见夜歌的哀求，只是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盏镇魂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仿佛只要再那么一小会儿，等这厌恶的情绪上升到顶点，他便会猝然发力，将这个失败的作品捏成碎片，而夜歌亦会随之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可时间过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动手，反而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他要封这个叛逆的小灯灵为九幽之主，赐予无上的权位和荣耀！

　　“我将永夜城无尽的疆土赐予你，我的怀光侯。”起初，夜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当这句话真的一字一字变作王令，响彻整个北溟的上空时，他简直欣喜若狂，不为别的，就为终于能逃离幽都王身边，不用再过日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生活：王竟然善心大发地放过了自己，是因为那个明媚的梦境，唤起了他心底残存的一丝人性吗？还是他终于想起，同样是心血之作，夜歌也应该像岚音一样，得到他的宽容和……父爱？

　　不管怎么样，夜歌终是开心地住进了永夜城，开心地当起了怀光侯。尽管这位新侯爷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尽管按魔族评价战力的标准，他简直弱到不堪一击，根本配不上成为称霸一方的君侯——可谁也不敢欺负他。这个小小的孩子不但被永夜城的子民们奉若神明，即便是另外八位实至名归的九幽之主无极魔，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夜歌也清楚，在力量为尊的北溟，其实大家根本就瞧不起自己，可又不得不给足面子，只因为怀光侯背后，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幽都王。他得到了自由、权位，还拥有一个最强大的靠山，即便天生怕冷的他并不是很喜欢被雪山环抱的永夜城，但是这样的生活，至少也不错。

　　然而，好景不长。在怀光侯诞生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幽都王突然降临永夜城，这对过去的主仆、现在的君臣，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夜歌便被汹涌的魔气击倒：冰冷恐怖的魔气化作一只只双目血红的黑鸦，凶狠地啄噬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其中一缕更钻入脑内，让他头痛欲裂——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永夜城华美的宫殿里回响，可平日里前呼后拥的随从们却一个也没了踪影，更别说会来救他；夜歌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难道……这才是当初他偷窥了那个梦境所应该接受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歌已被折磨得几乎出气多进气少了，残酷的刑罚才总算停止。幽都王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终于开口说话，语气极度嘲讽与刻薄：“我的怀光侯，朕不是早就说过，只有好好地完成我的任务，你才有存在的价值？你当真以为，朕是要将这北溟南边的广袤疆土赐给你来享受的么？

　　“——要不是北溟再无第二个孤光，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快速攫取到力量，朕又何须费神去制作镇魂灯，还让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活命至今？！”

　　原来……是这样的么……早已伤痕累累的夜歌心底更是如遭雷击：原来我得到的，根本不是自由和荣耀，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压榨和折磨？！

　　“哎呀，父王，您何必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儿动这么大的气呢？”就在这时，月光之下忽然响起了一个娇媚的女声，姗姗来迟的救命稻草终于出现了。一个身着华贵墨色长裙的少女踏月而来，向幽都王款款而拜：不是岚音，是个有着黝黑皮肤、却没有魔族标志般双角的女孩，她五官精致，容颜姣好，一颦一笑中尽是满满的媚态：“您要增强力量，那就放手让他去搜罗好了，大不了设个期限，叫他按时上缴了便是。女儿最近在外又学了一支新舞，回去就跳给父王看看，好不好嘛？”见没有回应，那少女居然径直走到了王座跟前，扯着幽都王的衣角撒起了娇，而幽都王一直阴沉的脸色竟也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爱怜之意：“……好。吾儿的舞，向来都是北溟最好的。”

　　“父王”……“女儿”……夜歌也曾听过北溟的传闻，说幽都王有位视若掌上明珠的养女墨姬公主，替他坐镇在凡间幽州的朔方城；原本他压根不信，以幽都王现在的性格，只怕连他亲生的孩子也不会待见，怎会去认什么养女、更不可能会把她当宝贝来宠——可现在，当他看见这一切都是真的，夜歌的心彻底凉透了：幽都王的心里，原来真的还有那么一点爱，可是这份爱，他从来都不想给自己。

　　小小的怀光侯神情恍惚地瘫坐在地上，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身体的伤痛，也完全没有印象，幽都王后来是何时离开的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墨姬公主，她的眼神和幽都王完全不同，没有冰冷、没有愤怒、没有轻蔑，甚至就连妩媚的笑都像是空壳一样——她竟然是一个完全没有“心”的人：“喏，小家伙，用你最大的努力去收集好那些个痛苦、悲伤、绝望的力量，奉献给我父王吧。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再有下次……就算是我也不敢故伎重演来帮你了，祝你好运。”

　　“为什么？！”夜歌却突然跳起，紧紧攥住了幽都公主的衣领，双目对视间，对方的身世过往他早已一目了然：“不过是人间一个卑贱的竹妖，为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他的万千宠爱，变成高高在上的幽都公主，为什么？！！！”

　　“别吼那么大声，你以为我的日子就容易过么？”幽都公主却突然变脸，“啪”地一个耳光甩了过来，将夜歌重重地摔回地上：“的确，我能得到父王宠爱，不过是因为父王说，我跳舞的样子很像一个人……它不是什么值得我骄傲的资本，可是没办法，这就是命！你若命中注定要做个倒霉鬼，这怪得了谁？”

　　命……？被人当作玩物和工具，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没有陪伴、没有救赎的人生，就是我早已注定好的……命？

　　后来，据北溟史册记载，九幽之主怀光侯自上任之后，永夜城便渐渐陷入了噩梦笼罩，每日都有人在梦魇的阴云中或发狂、或死去，而当年那个温软如天使般的男孩，也终于成为一个，令所有人心生畏惧无法直视的，真正的恶魔。但无论如何，怀光侯仍然受到幽都王无比的器重，传闻王每隔数年便会从三界各处掳来修为高深之人送入永夜城中赐予怀光侯，作为他滋养魔力的源泉。

　　直到，那个以身饲喂镇魂灯的人，换成了弈剑听雨阁十五代掌门卓君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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