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美文:刀灵【幽都王X无寐侯】

时间:2017-11-11 17:40 作者:faust2000 手机订阅 神评论

新闻导语

我的名字叫酋。我是一柄刀的刀灵。

  上


  我的名字叫酋。我是一柄刀的刀灵。


  刀的主人名叫颛顼,又因为他统率着北溟幽都,一个由妖魔组成的国度,所以众人又称他为幽都王。


  我是被主人创造出来的。他有借物化生的力量,随便什么无知无觉的平凡物件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被转化为活生生的生灵。我觉得这样的力量很神奇,像极了上古传说中女娲以泥土造人的事迹。但女娲是最尊贵的创世大神之一,而我的主人是魔。


  如果按照北溟的规矩来算,还是等级最低的化生魔,但他依然做了万魔臣服莫敢不从的王。


  在我之前,主人还创造过其他的生命。听说最早是一个铃镯,后来还有竹子和灯盏什么的,东西挑得十分随性。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主人会挑一把刀来创造我,毕竟他打架从不用刀。他唯一需要用到刀的时刻,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学凡人在厨房里煮点什么饭食——谢天谢地,幸好我不是一把菜刀。顺便,他烹饪的手艺不错,阳春面非常非常好吃。


  铃镯我没见过,但是竹子和灯盏倒是见到过不少次。


  主人把竹子变成了一个女子,容貌漂亮是漂亮,但皮肤太黑了一点儿。他把竹子收作了义女,十分宠爱,赐给她许多许多珍贵的宝物。甚至竹子出嫁时,他还把一整座繁华的城池当做嫁妆给了女婿。他的女婿是一个瞎了一双眼睛的年轻凡人,听说曾是华夏王朝的什么落难王子,脾气暴躁得很,也不知道竹子究竟喜欢他哪儿。


  背后说起这个时,主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叹了口气,两手一摊说:“女儿喜欢,我当爹的有什么办法?自家好端端的白菜愣是让猪给拱了。”然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羽麾,躲回他的寝殿里睡觉去了。


  因为有一个阔绰的父亲,还有丰厚的嫁妆,竹子嫁出去后底气十足,见谁都是一副既神气又得意的样子。我有点好奇高傲的她究竟和她那个暴躁的丈夫怎么相处的,但听传回来的小道消息讲,这两个家伙竟然还十分琴瑟和谐,经常被看到一起坐在屋顶上勾肩搭背,喝酒聊天。有句话叫什么锅配什么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但是那盏灯的灯灵却比较倒霉,似乎不太讨主人喜欢。他是个小男孩,长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我这么讨厌小孩子的人,见到他也会有一种想凑过去捏捏脸的冲动。可惜他一看到我就到处躲,好像我是什么可怕的怪兽,见面就要把他撕碎似的。唉,算了,不让捏就不让捏罢。我这人大度得很,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家伙不太会穿衣服,老是穿着一身长长的开了八条摆的黑袍子,显得他不仅矮,走起路来还像只八爪章鱼。我猜大概是这一点让主人不喜欢吧,毕竟他是个特别以貌取人的家伙。小灯灵一直想给自己找个爹,起初他想像竹子一样认主人作爹,从道理上来讲,这并没什么问题。但主人不愿意,便把他发配到了远远的北溟南,一个叫永夜城的地方,要负责收集北溟群魔的怨力,要是分量不够还得受罚。后来罚得多了,小灯灵也就息了当初的心思,只把主人当主人。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再去找其他人认爹。


  至于我……我对主人的情绪还是挺复杂的。


  一开始,我特别特别讨厌他。这个“一开始”是指我刚被创造出来,第一次拥有意识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仔仔细细对着我瞧,那眼神冷静而带着估量的意味,像是在品评什么刚刚出土的古董花瓶。绝大多数情况下,器灵都会对他们的创造者产生某种依赖甚至是喜欢的情绪。可我不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讨厌他,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最好跑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见到。但我做不到,我当时虽然拥有实体,却异常虚弱,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我猜想可能是主人的化生法术不太成功,毕竟后来我问过竹子和灯盏,他们被创造出来时都健健康康的,浑身充满了活力,谁都没像我这样过。


  于是我只好在床上躺着,主人常常来看我。躺在床上的日子有点无聊,他就给我带了很多打发时间的东西,书,棋盘,还有其他的小玩意儿。出乎意料,他带来的东西竟都符合我的口味。尤其是书,基本上不是医书就是兵书,但无论哪一本我都喜欢。有点奇怪的是,其中有几本我一翻开就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读过。然而我才刚刚被创造出来,怎么可能以前读过?我问了主人,主人听完笑了笑,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我无意中转过头,发现他正用一种特别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瞧。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要用那眼神把我钉在地上,从里到外翻开来,再从里面找出什么东西似的那种感觉。


  啊,我有没有说过主人是个特别以貌取人的家伙?


  他没事老是喜欢盯着我的脸看,我想我应该长得挺好看的吧。对于容貌,我自己其实没什么概念,但很多人或者魔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会发呆,然后撞棵树绊个跤摔件东西什么的。没过多久,我开始往脸上戴面具,或者套个纱笠,毕竟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也挺不方便。主人还专门给我找了一个面具,金属制的,是狰狞可怕的兽面,戴在脸上特别有威慑力。


  他是真的明白我的喜好,我确实很喜欢。


  不过有一次我跟着主人出门,把面具忘记了。那次是去西陵城,居民有遇到好看的人就往他身上丢瓜果的习惯。我跟主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到了晚上就一人拖了一车水果回去。后面好几天,我们都很努力地吃,但最终也没能吃完,浪费了不少。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可惜。


  瓜果有一半是主人挣来的,我是想说,他其实也挺好看。他有两副形貌,一个真身一个假身。假的那副是个挂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总是坐在黄金制成的骷髅王座上,看起来又冷酷又威严,专门用来吓唬麾下那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而他真正的模样其实是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很白,饿了很多年的那种白,随时都要死掉的那种白,但就是好看。我偶尔看着他,也会忍不住发呆。


  我原本很讨厌主人,但相处着相处着,渐渐地就不那么讨厌了。毕竟主人对我很好,比对竹子都好,更不用说灯灵了。甚至我觉得,自我被创造以来,好像还没什么人能比我获得更多他的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虽然我称他为主人,但我们似乎谁都没有真的将彼此关系视作主仆,亦或是创造者与其造物。起初我十分虚弱,他耗费了许多心血帮我弥补,又天南海北地到处寻找灵药,好几次硬是将我从魂魄消散的边缘拉了回来。其实,作为一个刀灵,这么没用也挺丢人的,但这不能怪我,毕竟是主人的法术不精,都是他的错。


  我那时候睡得也不好,经常整夜整夜地失眠。主人原本跟我相反,他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有人说他的力量跟梦境有关,那不是真的在睡觉,而是在织梦。主人知道了我的事,梦也不织了,夜里老是过来陪我。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跟我聊天,讲他以前去过的地方,见到过的人,还有那些人身上稀奇古怪的故事。


  他来北溟之前大概有十分丰富的经历,讲的东西都是书里从来见不着的。但他的记忆力不怎么好,有时讲了前面就忘记了后面,或者顺序颠倒前后矛盾,再或者同一个故事会讲很多很多遍。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个毛病,当我指出来时,他愣了很久,看起来有点沮丧,又有点可怜。于是只好轮到我来安慰他。这种时候他会变得比失恋的小姑娘还要敏感脆弱,安慰他是一件很累的事。于是安慰着安慰着,我就睡着了。


  后来我的身体渐渐转好,可以到处乱跑了,便闲不住,想到处走走看看。主人听说后,推了手里不少事情,干脆陪着我,从北溟逛到雷泽,又从西海跑到了江南。我们一起见到了他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景,原来都是真的。我拿着小本子把所有东西都记下来了,免得他再忘记。


  我想我开始有点儿喜欢主人了。


  但我有点疑惑,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呢?我既不像灯灵那样老老实实奉他为主,又不像竹子那样把他当做爹。我对他的喜欢,绝对不是对爹的那种喜欢。


  而且主人又是怎样看待我的呢?我很想知道,但我又不敢问。


  有一天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折。


  下


  主人喝醉了。


  清醒时的主人十分精明强悍,但喝醉了的他跟这世上任何一个醉鬼没有区别,死死抱着根柱子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喊“鼓乐”或者“故约”什么的。侍奉周围的都是女侍,没什么力气,所以只能由我上前,像扯锅盖上的年糕一样,把他硬是从柱子扯下来,扛回了寝殿。


  这会儿他已经不再喊“鼓乐”了,而是喊什么“妩媚猴”,“真的妩媚猴”之类的。唉,猴子都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哪里能妩媚得起来呢?那些喜欢用猿猴元魂珠打架的,变起身来没一个妩媚。主人果然是醉了。


  我刚把他扔到床上,他就仰起头吐了我一身。我虽然只是个刀灵,但没规定刀灵不能有洁癖,何况那天我还穿了白衣。当时我气得差点没一拳锤死他,但最后理智终于战胜了愤怒。我忍着恶心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又把他沾满了污物的衣物脱光,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整个扔进了浴池。


  我错了,他醉起来并不是跟任何一个醉鬼没有区别,而是比任何一个醉鬼都更会找麻烦。


  在我把他推进浴池时,一个不注意,被拽着脚踝也拖了下去。水呛进气管,我差点没给咳死。


  等我好不容易喘匀气,撩开满脸的湿发,却见他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我发呆。平时漆黑如墨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蓄了两泓清澈的池水,又像是夜空里最亮的星星。


  “你来了啊。”他说。


  我愣了一下。


  他依然怔怔地看着我,神色温柔:“我是在做梦吗?……我以为你不会入我的梦,毕竟你那么恨我。”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把我看做了谁。这时他一下子扑上来抱住我,呢喃道:“……可我仍然想留下你。”


  他抱得很用力,勒得我不舒服。我犹豫要不要推开他——但他醉成这样,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淹死——忽然嘴唇一阵湿凉,紧接着一痛,是那个家伙凑上来,咬破了我的嘴唇,还将流出来的血舔走许多,咽了下去。


  我有点生气,刚想骂他,但他抬起头,唇角朝上一勾,笑着说:“真甜啊,酋。”


  之前说过,他长得很好看。这一笑,就更好看,这世界所有的风景都仿佛被他的笑容给比了下去。我发现我也是个以貌取人的混账,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后,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我在浴池边上醒过来,浑身上下疼得要散架。我终于明白我对他是哪一种喜欢了。


  主人清醒以后愣了很久,看我的表情很复杂,先像是得意和高兴,后来又变成了后悔和心疼。出现后面两种表情一定是因为我当时看起来实在太凄惨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爬都爬不起来,作为一个刀灵,这真的丢人。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主人心情特别好,很少见他斥责或者用奇怪的法子惩罚那些不安分的妖魔了。他抱着琵琶来找我,弹了很多曲子,唱了很多歌,听说那把琵琶他都好几百年没弹过了。我其实不怎么懂音乐,而且他抱着琵琶的样子有点女气。不过他既然喜欢,我就没说什么。


  他唱的全都是情歌,那些一听起来就很羞耻很不要脸的情歌。


  虽然很羞耻很不要脸,但我也终于明白,他对我的喜欢,大概跟我对他的喜欢是同一种。


  我也很高兴,于是我们一起又在床上滚了很多圈。


  ……日子久了,我发现有点不对劲,主人越来越经常看着我发呆。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特别悠远,像是透过我在看其他的什么人。


  我有点介意。


  王宫里新来了一批侍女。因为新来,所以不大懂规矩。其中有一个性子特别活泼的,第一次见到我,既撞了树,又绊了跤,还把手中的花瓶摔了个粉碎。她趴在地上,一点儿不觉得疼,抬头呆呆看着我,赞叹着说:“酋大人真是长得太美了。王宫里所有的女子加起来,都及不上你一个。”


  我乍一听觉得不大舒服,但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谢谢。


  主人一脸震惊,问我:“你不生气吗?你最讨厌别人品评你的容貌。”


  我愣住了:“我为什么要生气?那个小丫头明明是好意。”


  主人看了我半天,仿佛我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我确实不喜欢被人品评容貌,但也没有真的那么讨厌。跟尊严什么的没关系,主要还是因为长了那么一张脸,走在外面实在很不方便。不过,主人很喜欢我的脸,既然他喜欢,那么即使我真的很讨厌,也会尽量不那么讨厌了。


  我这样告诉了主人。


  主人听到后,露出复杂的表情,像是高兴,又像是有点失望。他说:“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终究不是他。”


  他。


  我开始意识到,讨厌被品评容貌的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也叫做酋的人。而且那个酋肯定跟主人很不对付。


  那么我是谁?主人为什么创造了我?


  这些问题在心头反复萦绕,于是我去找了北溟智者。据说那是生活在这片大地最年长的魔族,拥有无尽的知识与智慧。他对我说,如果我真想知道,就应该一路往南走。我想要寻找的答案在一个叫夜安城的地方。


  主人曾经带着我在北溟旅行过许多次,所以这次即使没有他在,我也十分顺利。我找到了夜安城。那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城门两侧矗立着狰狞的异兽雕像,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整个城池被一道几乎直达天际的光墙笼罩起来,未经允许的访客永远无法闯进去。


  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胸腔里使劲地揪扯。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地熟悉,就算我闭上眼睛,也能马上将它描绘出来——建造城门的厚重墙砖,异兽身上简练的纹路,还有军帐顶上烈烈飘扬的战旗——就像我曾经目不转睛盯着它们看过好几百年似的。


  明灿的光墙刺痛了我的眼睛,它无比地恢弘美丽,却又散发着危险不祥的气息,让我本能地想要逃离。我联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主人时的感觉,我忽然明白,那时我对他并不是讨厌,而是恐惧——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我还记得我来此的目的。正要迈开步子,身后忽然光芒一闪,紧接着主人的声音响起:“止步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我回过头,主人正站在我身后。他应该是刚从睡梦中苏醒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衣襟还凌乱地敞开在胸口,头发也乱糟糟的。他的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迷踪沼泽,苍白的浓雾飘过来,将他的身影笼得若隐若现。


  我指着高大的城池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主人答:“一座困兽的牢笼。”


  我问:“那么困兽呢?它在哪儿?”


  主人说:“困兽逃走了,牢笼是空的。”


  我有点失望,只好说:“哦。”


  主人继续说:“它为了逃走,舍弃了自己的爪和牙齿。没有了爪和牙齿的兽,再也不能保护自己,它很快就死在了别人的手上。我花了三年时间,才一点一点将飞散在北溟各处的残魂收集起来,附在了他生前的最爱的刀上。”


  我愣住了。虽然来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当事实被真正揭开,我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我不合时宜地想,怪不得我不是一把菜刀,谢天谢地。


  主人继续说:“但收集来的魂魄不全,有一小部分,我怎样都找不到……所以你是他,但也不是他。”他停了停,语气变得有些自嘲,“真正的他……永远不会喜欢我。”


  我仰头看着那座城,又回头看了看主人。他连平时那件缀满了漆黑羽毛的大麾都没穿,立在沼泽前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独。


  “那么,为什么没能找全呢?”我问,“你明明那么厉害。”


  他目光优柔地望着我,但我知道他又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因为佚失的那部分散落在了这座城里。而这座城,他到死也决不肯让我走进去。所以我永远找不回真正的他。”


  我肯定地说:“你喜欢他。”


  主人说:“是的,我喜欢他。”


  我问:“他不知道吗?”


  主人笑了:“或许是知道的吧。但即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我永远不会说出来。”


  这一切简直毫无意义。我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我又问:“那我呢?如果我走进城去,我能不能找回失落在里面的东西?”


  主人露出不确定的神色,斟酌地说:“大概……能的吧。但是,当你找回那些东西,你就会变成他。”


  我问:“你不想再看见他?”


  主人想了很长一阵,才回答:“我想。但我不会放一个活着的他走出那座城。”


  我们都沉默了。


  主人试图挽留我,他说:“不要再往前走了罢?你留在外面,我会永远宠爱你,永远对你好。”


  我说:“你想宠爱的,想对他好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主人说:“何必分得这样清楚?究竟是你还是他,又有什么重要?”


  我的胸口有点痛,有点喘不过气来,我说:“很重要。”


  如果找不回过去,我就永远只是一个替身。我决不会做谁的替身,即使是我自己的也不行。


  主人无话可说,他知道我会怎么做。他看着我,眼中的留恋与悲伤仿佛凝成了实体。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会有泪水从那双比黑夜更漆黑的眼眸中滴落下来,但是没有。我走上前,最后亲了亲他,就像此前我们曾经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去吧。”他说,“你终究是你,没有人能改变。”


  我笑了,放开他,一步步朝后退却。


  “再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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