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故梦，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孤儿（二）

　　　　五.

　　平遥镇的枫叶全都被秋风染红的那天，阿黄也送了我一件衣裙。浅黄的裙摆上绣着大片大片的枫叶，盘桓摇曳，煞是好看。

　　他说，叶落知秋，他对我倾心已久。

　　他说，他没有过去，而我是他的世界里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他说，他不是书生，我也不是芳姐，我们会在一起，守着这红烟阁长长久久。

　　他说，他要娶我。

　　那时的我沉溺于他满是情谊的眼眸，沉醉在他唇边宠溺的浅笑。风卷起落叶纷纷，带着丝丝桂花的香气由远及近。

　　情窦初开的我羞红了一张脸，愣愣地看向阿黄眼眸深处，他的眼眸里风起云涌幽暗深沉，在那深邃不可探知的地方 ，是我从前未曾察觉到的深情。

　　似是有那么短暂的空白，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浅浅地迷雾，外界的所有事物我都感受不到了，只有唇上那暖暖地触感，轻轻地，软软地。

　　仿佛度过了大半个时辰，又好像是眨眼片刻间，我重新感受到我的心轰然跳动地感觉，像是沧漩渡的潮水，汹涌澎湃。

　　恰逢七夕将至，平遥镇格外的热闹喜庆，红烟阁内外更是张灯结彩。我与阿黄整日形影不离，朝夕相对，平遥镇的每一个街角几乎都有我们的身影。

　　我们摘下了镇上最香的桂花去酿酒，红烟阁藏酒万千，他却独爱桂花酿。我曾死缠烂打的追问缘由，他被我缠的烦了也只得用手中折扇敲了敲我的头，无奈叹息。后来，我们在院子里最大的枫树下埋下第一坛他亲手酿的桂花酿时，他才淡淡的吐出，原是他醒来那天，我推门而入，带着一室的阳光和淡淡的桂花香。

　　我乐不可支的倚靠在他的怀里继续追问，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他却难得的严肃正经，“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月光在他的身上洒了一层暖暖地光晕，如海深沉的眼眸深处凝聚着点点星光，点缀着我的倒影。

　　他说，阿绿，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六.

　　转眼已是暮秋时分，天气开始渐渐转凉，阿黄说他要同镇子上的其他勇士去杏儿岭打几只狐狸，为我和芳姐做两件狐裘。

　　时值妖魔入侵中原，看着他那满是自信与骄傲的眼神，我只能千叮万嘱小心谨慎。他摸了摸我的头，温柔清雅，“等我回来。”

　　这一走便是三天。我从未尝过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的难熬，每日坐在枫树下数着叶子盼着他。

　　之前听阿水哥哥说，镇子外面的姑娘会把红叶做成信笺，写上情诗送给远方的情郎，那时年少不知情滋味的我还笑她们矫情，如今想来，叶子上的每一条脉络，每一个字迹，都是她们对意中人的相思苦长。

　　原来，我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他。

　　三天后，他带着一身风霜归来，伴随着的，是无数百姓的欢呼与崇拜。

　　听闻他们在杏儿岭追捕火狐途中遇到幽都妖魔，危难之际却激发出阿黄身体的记忆，火吟法环绕其身折射光芒万丈，风起苍茫直立于云端之上，一道道天罚携雷霆而降令幽都妖魔命丧黄泉。

　　此后，平遥镇多了一位盖世英雄。

　　仿佛是打开了一道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阿黄的人生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在是红烟阁中一名相貌好看的小伙计，而是整个平遥镇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这样的变化却是令我寝食难安。

　　听红烟阁内那些颇有些学识的伙计们说，捡阿黄回来时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磨损的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金线缠绕在袖口襟前，他可能是十大门派中云麓仙居的弟子。

　　芳姐似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只要得空便带着我去拜访镇上一些名门大家。我明白她是想让我紧张忙碌起来，不再有时间去考虑那些繁杂顾虑。

　　以阿黄的才智几乎一眼便可看穿我那些难以启齿的小情绪，总是谨小慎微地照顾着我的每一次任性焦灼。

　　立冬那日，平遥镇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给黄土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面纱，阿黄自屋外走来，那双曾经给过我温暖的臂膀此时正搭着一件鲜红的狐裘。

　　一改近日的扭捏，我终是心一横，眼一闭，“阿黄，你会离开吗?”

　　“憋了这么久，只想问我这个?”阿黄神不知鬼不觉的朝我走进了两步，近到他的呼吸缓缓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忽而身上一阵温暖包裹，那件由他亲手打来的狐裘正披在我的身上。看着他一套动作完成地行云流水，我干干地退后两步。

　　阿黄像是事先察觉到我的动作，伸出手臂将我困在这一方天地。

　　“我们成亲吧。”

　　温温琅琅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我知道，被温暖的不只是被狐裘包裹住的身体，还有我那颗勃然跳动的心。

　　七.

　　所谓缘分，亦不过是朝华一瞬，一如夕颜花，朝开幕谢，只留下片刻的剪影在记忆中绽放。

　　想来我和阿黄之间的缘分也是这般。

　　成亲那天，是铺天盖地的红。

　　依着平遥镇的规矩，阿黄需要骑着大花马走遍镇子的大街小巷，而我则要由镇子上最幸福的阿婆梳头积福，以求婚后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小时候总是喜欢坐在街角看着那些穿红衣戴凤冠的新娘子，那一抹娇红装点了半个平遥镇，明艳动人。

　　每当这个时候，芳姐总会把我抱在怀里，温柔地摸着我的发顶，温柔而缱绻，“等阿绿出嫁，芳姐给你画个最美的新娘妆，让整个平遥镇都为你惊艳。”

　　如今我出嫁，却只能在铜镜一隅看着芳姐斜倚门扉，眼神平静没有半丝波澜，我知道，她是想起了那段被东风吹散在沧漩河畔的海誓山盟。

　　不过，我坚信，我不是芳姐，阿黄也不是那个书生，我们会陪着芳姐一起守着这红烟阁长长久久。

　　许是每一个话本故事在临近结尾时都会横生变故。

　　就如同我等不到阿水哥哥的故事一样，这一次，我没有等到阿黄。

　　幽都妖魔横空而来，腥风血雨席卷了平静安宁的平遥镇。王朝守兵赶来的时候，大红的喜字早已被滚滚热血染成了黑紫色。

　　听说，阿黄随王朝军抵抗幽都妖魔。

　　听说，阿黄身受重伤。

　　听说，阿黄似是被昔日战友救走。

　　听说……

　　佛家言：人世爱恨嗔痴皆是虚妄。

　　可我偏偏耽沉于这软丈红尘，执念成魔。

　　八.

　　西陵城屹立于中原中央，身为王朝古都，守护大荒沧桑变化，俯瞰天下。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站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传闻五年前国师归朝，大败幽都军，护卫中原，从此传下佳话，声名远扬，大荒无人不晓。

　　中原的秋总是带着独有的萧索，凄凄凉凉，甚是悲壮。

　　有风吹动枫叶轻轻稳稳地落在鞋面，殷红的脉络蜿蜒曲折，像极了红烟阁内那袅袅青烟。

　　忽而一阵凤鸣声由远及近传来，似是凝聚了万水千山的隽永，亘古绵长。

　　伴随着凤吟清啸，明黄色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锦衣华服，广袖飘飘。金黄的丝带与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纠缠，那隐在阳光下的面容却似曾相识。鼻梁高挺，眉长入鬓，轮廓分明而深邃，只是那双眼眸中透着看尽沧桑的淡然与威严，熟悉却又陌生。

　　巨大的火凤依然在空中盘旋长吟，似是在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步履带风，不怒自威，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我看着他自我身侧目不斜视地走过，带起我鬓边几缕长发沿着他的方向飞扬伸展。

　　“你……是谁?”

　　许是沉浸在风月里的人身体往往比意识反应更敏捷。回过神来，我已然站在他身前。

　　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我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能看得到眼前那抹明黄的身影。

　　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的阿黄，是不是那个疼我爱我许我长长久久的阿黄。

　　那张曾日夜伴随我身侧的面容上未曾闪现我熟悉的柔情温馨，那双曾经映着我身影的如海深眸此刻却蕴含着我看不懂的深不可测。

　　片刻的沉寂之后，我再次听到那久违的琅琅沉音。

　　“焰离。”

　　依然是那熟悉的音色，却仿佛隔着万重江山。

　　传闻，夏启继承刑天战魂后皇朝政治格局变动，权利斗争严峻，大国师焰离遭受重创行踪不明。后太康继位，又逢太古铜门异动，大国师大败幽都妖魔而归朝，稳定民心。只是缺失了部分记忆，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情全数忘记。

　　“想来忘记的过去无非是两种，一种是痛苦的回忆，是我不想记起的，还有一种就是无关紧要的回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执念于我的过去呢。”

　　久远的记忆里，似乎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彼时，正值秋叶渐染，桂子飘香。他从地上拾起一枚枫叶，翩然一笑，声音琅琅沉沉，很有些沐月清霜的派头。

　　只是不知，我的阿黄，如今的我是否也只能存在于你无关紧要的回忆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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