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刺客列传之《夜螟蛉》

时间:2017-09-17 17:26 作者:【翰书天下】秦淮 手机订阅 神评论

新闻导语

冬至的那天,他来杀我。

  【楔子】


  冬至的那天,他来杀我。


  立在屋外从月初上柳梢到寂冷深宵,窗户大开,一柄刀在案几上,压着几张泛黄的纸笺。几步开外,我着一身醉太平,将赤色珊瑚珠的遮面撩在发钗上。


  屋外的雪停,月色极亮。


  我自斟自酌,或许是酒酣至醉,刀横颈侧,只听见纸张纷飞的声响。我举杯问他能饮一杯无?尔后我兀自先干为敬。饮罢,我为他斟酒,醉太平的衣袖拖过案几上的水渍,晕染上浓稠的红,他一饮而尽。


  我这一辈子只跟这样一个人在本是将死的雪夜里共饮过。


  我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


  【1】


  我来江南是二月初八,惊蛰。


  江南没有中原连绵的大雪,自有一股深切的湿寒,细细密密似乎比北方更冷,我客居木渎,赁下一间房舍,学着江南的女子侍候花草,邻家是卖花家,有个丫头,名唤碾香常剪了自家的腊梅赠予我。我也时常买些人家家中常摆的花草,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养不好。江南女子极为温柔,譬如碾香的母亲,酿的一手好酒。


  我本是北方人,又自小厮混在一众师兄弟中,爱极了酒。我笑着说,倘若我是个男子,又倘若相逢于阮娘未嫁时,我自当死皮赖脸的求娶了去。


  阮娘给我的菜碟里夹了一筷子芦蒿,自当是白了我一眼。


  “酿给自家人喝的酒,自然是香甜的。”


  碾香拍着手笑嘻嘻的说:“给爹爹喝的酒当然是娘尽心的呀。”阮娘捂着嘴轻笑,酒香屋暖是我没有感受过的温和。


  真羡慕啊。


  阮娘抿了一小口酒,“江南处处皆好,唯一不好便是无雪,冬天只入骨的寒,我原听人说,收梅花上的雪埋于花树下,初春时腌渍梨花三分入酒,极为香甜醉人,只可惜江南无雪。”


  我见檐下灯笼风中摇曳,回首摇了摇头。


  “已然是九分好就不要求那一分了。”


  等我辞别阮娘出门,又开始下起细密的小雨,碾提着灯笼跑出来追我,往我手里塞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又给了我一个牛皮灯笼。我往她怀里塞了几颗粽子糖,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进那一片满是水仙花香的暖室里。


  牛毛细雨落地无声,已是入夜又是雨天,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微薄的暖光。而他站在青石板的在青石板的甬巷尽头,淡漠的垂下浓密的眼睑。眉色乌润,像是方被长锋紫毫描过,墨色淋漓。深衣繁复的迤逦之间,俨然是孤冷趔趄。


  他,认出我了。


  【2】


  三月廿四,谷雨来时。柳色如烟,梨花胜雪。漫天细如牛毛的温润雨丝,都仿佛被染做青翠碧色,沁人心脾。所谓的江南风流,约莫如是。


  阮娘教我酿酒,酿梨花白,差使我备上集贤坊的老姜糖,碾香笑嘻嘻的拉着我的手说:“我同阿朱姐姐一道去。”


  阮娘拧着眉说:“阿朱你少给她买零嘴儿。”碾香嘟着嘴正要反驳,我拉了拉她同她挤眉弄眼,小姑娘又笑了。江南的路大多沿河而建,也大多用青石,常年累月的走,磨平了青砖原有的纹路。江南多雨,沿着黛瓦屋檐滴下,将屋檐下的青石阶滴出一个个小窝。我顺手给碾香买了包乌梅。


  状似无意的问:“集贤坊尽头住着谁呢。”


  碾香想了很久:“住的听说是江湖人总是在外跑生活,我见到他的次数也不多,为人冷冷的。不过,真好看啊。”


  “他家中还有旁人么。”


  “没有了,原先听说是有个老妪的。”


  “阿朱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之前看见他了也觉得很好看,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没有人知道,我为他而来。


  他大概也不知道。


  【3】


  乌鸦立在庭中的柳枝上晦涩的叫了两声,我取下它脚上的纸笺。


  “四月初一,幽州百叶林,叁有墨翟”


  总算等到了,我取出许久未穿的暗影百魅,拿着竹签束起了用芝麻叶细细将养过的青丝。我绕过泛着暖光的窗棂翻身出去,踏着院中月色去寻他,玄色的劲装,遮面的黑色面具,面具下是一双寒光潋滟的眼睛,里面是从极渊终年不化的大雪。


  我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他一身劲装勾勒出的小蛮腰,他便已经仗势起刀,一啸凌绝山林,铺天盖地的刀影从四面八方而来,耳边劲风呼啸,脸上被气刮过,寒风般尖利,我一边应付着他的攻势,一边拢眉眯眼和他对视。


  我长了一双特别的眼睛,是异族人的眼睛,深幽的灰色,就像是风雪将来的云层,大师兄说我的眼柔顺灵秀,似薄纱般矜持的笼罩着,不经意看人的时候,漾着半透明的水色,把人裹在里头,流露出如水一般的动人心魄。


  我常用它来勾人。


  这次也来勾他。


  我对他说了近两个月来第一句话


  “夜螟蛉,你带我一同去幽州呗。”


  魍魉门的杀手名字是没用的东西,武器比名字更好用,我们刺客有的时候看见死的人的伤口可能就知道是谁动的手。


  “哦。”


  他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也没问我怎么知道是一个任务。


  我们同为魍魉门的刺客,他是龙牙之所的百魅影主,而我只是一个门下之徒。他杀掉我永远比我破坏任务来得快的。


  【4】


  我们不适合大摇大摆的走官道前去,我们从百叶林入,避开守山的康庄人,我削了木棍扎了百叶林的丁香鱼来烤,夜螟蛉抱着刀站在一旁,我在水里洗鱼也看他,隐隐绰绰的窄腰长腿。


  “为什么要杀伯益族人呢,据我所知,叁有氏一族已经隐居避世多年?”


  “买凶杀人赚钱而已。”


  我其实,一个人孤身在外的时机并不多,其实魍魉门的野外生存指南也忘的差不多了,硬着头皮抽出匕首来刮鱼鳞,百叶林堆积了厚厚一层的树叶,踩上去吱呀乱响,夜螟蛉走了两步,哪怕没有刻意提气隐匿也比我轻得多,相比起来我简直是个乡野丫头踩的别提多响了。


  他蹲下身接过我手里的鱼,从靴子里将抽出一柄短刃,闪着深幽的紫燃着夜凉的寒意。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转,同他说话。


  “这刀好使么?”


  “还成。”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补充说:“刮鱼鳞比你那刀好使。”


  我坐在火堆旁,捧着脸笑。


  我来江南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这样同他说话,离他这样近,他解开牛皮水袋喝了一口酒,我闻到了细密的酒香,原来他也是喝酒的。薄唇抿过杯盏也不过是在他原本寡淡的唇齿上染上一层水光。他低着头,墨发丝润如雨。眼睛狭长秀丽,凤眼迤逦,十分精致,如漆笔描过一般的眉毛干净利索。


  是三春秾华流丽的姿容,偏生料峭孤冷,烟拢了寒水月笼了纱。


  【5】


  叁有墨翟居住于叁有村最后的山上。需得绕过四户人家,路过的每一间房舍大多悬挂着巨帘泼墨,大多为著书修习之人。


  小桥流水人家的安宁,林间多为温顺的动物,例如鹿鹤一类,,隔着庭院里的垂杨柳,隔着方正低矮的石灯,隔着粉红昭昭的红云并蒂,隔着半卷珠帘。湘妃竹编的**,手腕上戴了串菩提子,青烟一样的袖口顺着手腕滑下。


  墨翟就坐在那里,穿着一身***的深衣,袖子里外是两重清冷的颜色,平展无纹,愈发衬得他腕如纨素。纤细的骨节提起老旧的桌面上带着茶垢的茶壶。茶水呈一线,倒进他面前的杯盏中。


  一旗一枪的狮峰龙井明前茶冲出碧绿茶汤,细嫩芽尖儿状如莲心,甘香如兰,太和之气萦绕齿间。叁有林间的猫静卧在他膝盖上,时不时打个盹儿。


  “你们来送我一程的么。”叁有墨翟看起来比我平静多了。


  夜螟蛉隔着遮面的眼睛古井无波。


  “买卖罢了。”


  是一桩好买卖,王朝密探也驻守在叁有,朔望著书尚且没有这么多人来来去去,杀生谋取,夜螟蛉出鞘不见血光便已经毙命,细听的话能听见螟蛉一动的生息仿佛只是夜幕之下,虫子的一息罢了。


  我见过许多次夜螟蛉出刀的样子,分辨那一丝微弱的虫鸣是我最大的乐趣,夜螟蛉收刀之后径自带我离去。那种杀人留个信物的行为这男人从来不屑于做,许多无名之债大多被归结于他身上,大抵是因为如此。


  离去时,我抱走了墨翟的猫。


  夜螟蛉只是瞥了我一眼,并未反对亦或是赞成,我就当他赞同了。


  我们回江南时,四月廿六,春末。江南梅雨时节,春风起,好似是蛛丝银线天地飘散。坠落湖面,万点细密水涡。西湖里青碧万顷,水天相交接。


  我们坐着乌篷船回木渎。


  “江南真好啊。”我笑着轻声说。


  “嗯。”他应声。


  夹杂在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里,轻柔的像是一枚花落,却似乎凝结了五月里最柔软的风,寸寸拂过我来不及躲闪的心。


  【6】


  自从之后我常去集贤坊找他,也不是找他,只是看看他罢了,我生平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他那一次任务。往后我也没遇到和他一起的任务,我总是在晚上,去他隔壁屋顶坐一坐,我也不是十分敢坐他家屋顶,兴许条件反射之下又对我一顿揍。


  魍魉门的刺客初入时,每旬都有一次试炼,我第一次见他便是在试炼场上,我同师兄说:“影主可真好看啊。”


  再后来,十大门派试炼场,我同一边的冰心堂弟子守点,寡不敌众,他化血而来,原本是无多少路,只因你向我而来,便以为你为我而来。


  我对我的反应归结为,食色性也。大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样欢喜他,我内心隐秘的心思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告诉任何人,我怕我词不达意,让别人白白误会他。亦或是,我对他的私心。


  偶尔也会遇到他出任务归来,从我身边路过,带来一声虫鸣。


  只是他从来不找我说话。


  七月十三,乌鸦来信


  “妖魔入侵。”


  那一天我照旧抱着酒坛子在他家隔壁屋顶晒月亮,他照旧身劲装,路过我时,照旧瞥了我一眼,他手里的刀振出一声虫鸣。


  我去了一趟从极渊,抱回了一坛子雪。


  梨花开的簌簌的时候,我用这坛子从极渊的雪水酿了一坛梨花白,因为养生还放了枸杞两钱,埋在了院子那棵梨树下。


  这坛酒埋了三年,他都没有回来。


  【7】


  我决定自己买凶杀自己是在三年后的冬天,夜螟蛉出鞘的价钱一点都不便宜,我攒到冬至才攒够自杀的钱。


  冬至的那天,他来杀我。


  立在屋外从月初上柳梢到寂冷深宵,窗户大开,一柄刀在案几上,压着几张泛黄的纸笺。几步开外,我着一身醉太平,将赤色珊瑚珠的遮面撩在发钗上。


  屋外的雪停,月色极亮。


  我自斟自酌,或许是酒酣至醉,刀横颈侧,只听见纸张纷飞的声响。我举杯问他能饮一杯无?尔后我兀自先干为敬。饮罢,我为他斟酒,醉太平的衣袖拖过案几上的水渍,晕染上浓稠的红,他一饮而尽。


  我这一辈子只跟这样一个人在本是将死的雪夜里共饮过。


  饮下我酿了三年的梨花白,那是我为我夫君酿的梨花白,为了养生,还加了二钱枸杞。


  这些,他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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