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幽都王印象之墨文君篇

时间:2017-04-12 09:43 作者:傲雪云罗符 手机订阅 神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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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短篇:幽都王印象之墨文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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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正在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晕染成火红的晚霞。宁静的牡丹镇中,往来如织的人潮正有说有笑地从街头散去,虔诚的善男信女也在花神祠敬完了最后一支祈愿香。路边随处可见的牡丹花仍在怒放,香气格外袭人,就好像在祝福每一个即将归家的人们,今夜好梦。

  当落日的余晖即将消失在山头之时,一个身着紫衣的青年文士出现在北方的镇口。他身材高挑清瘦,面容俊逸文雅,腰间还别着一支剔透温润的紫玉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华之气,就算在权贵云集的西陵城,这样的人也很容易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然而,他一路向镇内前行,沿途过往者无数,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镇上的人们依旧各自回家、有说有笑,就仿佛这个突然来到的旅人从没出现在他们眼前过一样。

  青年文士似乎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诡异,却也不发一语,只继续向前,一路走上了花神祠高高的台阶。那里,一尊独一无二的牡丹花神像正用温柔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它的每一个子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早年便听闻牡丹镇因花香而名动大荒,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尊花神座像,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几乎是在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回应了他:“谢谢你,远来的朋友。”那声音柔和而缓慢,然而四周早已没有了人,却是花神像的双唇在轻轻开合,“但牡丹镇从不留客过夜,今日天色已晚,若要赏花,还请明日再来吧。”

  花神显灵了!若是旁人见此情景,必然会因得见神迹而兴奋不已、再因花神神谕而无不从命;可青年文士却毫无反应、岿然不动,反而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越来越暗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夜晚危险,请速速离开!”过了一会儿,花神像再次开口说话,但声音却变得有些焦躁:“昔日已有不少旅人魂断夜之牡丹镇,朋友,要快——”然而话未说完,忽听一声诡异脆响,整座神像便已轰然碎裂,中空的内部,露出一只披头散发、面色乌青的厉鬼;也就在此时,天终于完全黑了,整个牡丹镇也骤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街道上,缓慢行驶的马车飞了起来,周围环绕着森森磷火;原本说说笑笑的行人纷纷倒伏于地、全身溃烂,成了行动迟缓毫无神智的僵尸;路边娇艳的红牡丹全部变成诡异的黑色,大群嗜血的蝙蝠从盛放的花骨朵下涌出,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而花丛下的泥土也不安分地松动着,里面,露出一节节雪白的人骨——

  入夜后的牡丹镇,竟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鬼城。

  青年文士将这一切惊天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却仍然没有惧色:“幽都军铁蹄踏破中原,攻陷红石峡以东大片山河,在下一路走来,所到之处无不是妖魔遍布危险重重,唯有这牡丹镇,至少能在白日中保持昔日的繁华安宁……凡间本无牡丹花神一说,想必,阁下就是当年的冰心堂弟子——墨文君吧。”

  然而,那厉鬼已经失去了神智。惨白的眼珠凸出眼眶,指甲奇长而只剩皮包骨的手指一下下抓挠着咽喉,发出一阵不祥的咯咯干呕——恐怖的怪响立即招来了花神祠外的怪物,将青年文士团团包围,这架式,就是要把这唯一的活人撕成碎片!

  “唉……”青年文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心和悲悯,他无奈地摇摇头,取出了腰间别着的玉笛,随即,一阵悠扬的旋律在花神祠中响起。这笛声似有神力一般,宫、商、角、徵、羽,细小的孔洞中不断飘出每一个音符化形而成的实体:它们发散出柔和的淡淡绿光,环绕在青年文士的身旁,最终汇聚在一起成为一道绚丽的光幕;光幕薄如纸般,貌似一戳就破,然而活尸鬼怪们却纷纷停下了脚步,饶是如何张牙舞爪,也不敢碰这幕墙分毫。

  双方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青年文士微微皱起了眉头。人力终有穷,可这些东西却是不会累的,若不能将它们彻底驱散,他专程来此只怕就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笛音骤然变调,透出一股铁血杀伐之气,那幕墙也随之增厚数倍、光芒暴涨,一时间,整个花神祠皆被这刺目光芒所吞噬,除了笛声,只能听见一阵阵尖利的惨号——“不!!它们生前皆是无辜百姓,一切只因文君心绪失控而起,请足下手下留情!”

  牡丹花神的声音再度响起,笛声也随之戛然而止。绿光散去,就见那青面厉鬼已然恢复了清醒,它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花神像慈祥的模样;而那些怪物,也因为解除了控制而不再狂暴,转瞬间如潮水一般退出了祠堂。青年文士舒了口气,向青面厉鬼温和一笑:“墨先生,你总算醒过来了。”

  “原来足下竟是高人,方才文君失礼了。”厉鬼仍然轻抚着胸口,显然余悸未平:“只是牡丹镇早已遭妖魔攻陷沦为鬼域,文君穷尽心力,亦只能在白日之间维持一片镜花水月……然而足下却专程于入夜时前来,想必绝不是为了赏花吧?”

  “牡丹镇上的牡丹花名动大荒,在下自然心向往之。不过确实,今日此来,是为了另一个传说。”青年文士坦诚地点头:“传闻妖魔在攻陷每一座城镇村庄后,都会将当地百姓杀死化为尸兵,供幽都军冲击王朝防线时打头阵之用,然而这座牡丹镇,却是唯一的例外。”他说到这里,眼神中似有一丝小心和犹豫:“只因为将它变作如今景象的人,不是魔兵魔将,而是……幽都王。墨先生或许是唯一一个见过他本尊的人,可否把当日情形告知在下?”

  那三字出口,厉鬼墨文君的眼瞳急剧收缩了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就仿佛想起了最不愿回忆的痛苦往事:“你究竟是谁?幽都王在凡间不过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传说,没人会对他有如此兴趣,难道足下是想效仿玉玑子,向妖魔投诚?”

  青年文士摇了摇头,眼神清明澄澈:“个中原因,请恕暂时无法相告……但在下绝无危害人间之心,只想守护自己的一方家园,这一点,与先生一样。”

  “唉……罢了……如今的我,其实也已是妖魔的走狗傀儡,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足下呢。”一阵沉默后,墨文君轻叹了口气:“不错,我的确见过幽都王,如果那副模样真的是他本尊的话……”

  模棱两可的回答马上引起了文士的注意:“嗯?为何这么说?”

  “别说凡人,就连那些妖魔自己也从没见过幽都王的真面目,因为据说,他的样子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相同的。但是没关系,妖魔们只需认得他的骷髅王座就好,那是独一无二的,没人会效仿假冒、也没人敢……”墨文君轻轻地说着,记忆回溯到几年之前,牡丹镇沦陷的那一天……


  银针飞动,毒雾弥散,祠堂前,又一批妖魔军先锋轰然倒地。墨文君背对着紧闭的木门,终于疲惫不堪地坐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血。

  ——原本平和安宁的牡丹小镇,竟然只剩下他身后这孤零零的一块阵地了,里面,只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当浩浩荡荡的幽都军出现在镇口的那一刻,但凡有些力气能抵抗的镇民们就全加入了保卫家园的行列中,然而,一群从未受过正统训练的普通人怎可能阻得住妖魔精锐的铁蹄,只短短几天时间,连拼死突围去求救的人都不知是否到了西陵,这个本来繁华安宁的小镇便已成为了尸山血海。而他,墨文君,身为一名优秀的冰心堂医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桩桩件件地接连发生,而无能为力。

  “墨先生,我们的后背就交给你了……”许多人在临别之前都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人们不约而同地坚持不让这位唯一身怀修为的八大门派弟子上前线帮忙,而是把最安全的祠堂和他们无力抵抗妖魔的亲人留给了他,而现在,这里已是牡丹镇最后的防线了。深知独力难支的墨文君为了给这个孤零零的小镇尽量争取更多等待救援的时间,只能忍痛将墨罂粟的毒种撒向了镇上遍地盛放的牡丹花——花香变成剧毒,一时间确实遏住了侵略者前进的脚步,而代价就是,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毒气,饶是借着岐黄妙手苦苦支撑,终于也还是到了毒发的那一刻。

  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也如针扎一般刺痛不已,然而妖魔却仍像杀不完似的一波一波地在慢慢包围靠近;更糟糕的是,比起刚开始时的一沾就倒,墨罂粟之毒对那些家伙似乎开始不那么灵了:“不行……还得再……撑下去……”

  “哼哼,凡人,别再负隅顽抗了!”此时,一个震耳欲聋的粗野的声音在空中隆隆回响,恍惚之中,墨文君看到一个巨大的牛头怪物从妖魔的军阵里走了出来:“咱家乃是幽都军大将牛首魔尊,奉吾王之命坐镇应龙城、征伐红石峡东岸全境。”

  牛首魔尊,又称牛魔王……当日率领妖魔攻陷应龙城、杀死天机营任北望将军的就是他……!想不到,幽都妖魔对这牡丹小镇竟然如此重视,甚至不惜派出这样顶级的魔将?

  “原以为这巴掌大的小镇一日就可攻下,却被你撑得这么久、还叫我幽都军死伤了百十战士,凡人,你很够本了,足以称得上是值得尊敬的勇者。”牛魔王大踏步地走上前来,似乎完全无视了身边满地被污染成黑色的牡丹和四处弥散的墨绿毒雾,手中的一柄大锤抡得呼呼作响:“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撑多久呢?要杀你,连这一锤子都能省了。反正这个牡丹镇咱家是志在必得,你还是投降了吧,这一身使毒的功夫与其白白死了可惜,还不如为我幽都军所用,怎么样?”

  “……可能吗?”墨文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强忍着窒息的痛苦,嘴角抿起一丝冷笑:“你们几乎杀光了镇上的百姓,还要占领他们拼死守护的家园……他们每一个……都是我墨文君的亲人……!你觉得……可能吗?!”

  “咈咈,就为了那里面躲着的猪猡?”牛魔王铜铃般的大眼睛扫向墨文君身后大门紧闭的祠堂,发出一声桀桀怪笑:“你冰心堂的同门万花可识时务得多了,一听说幽都军被毒阻住迟迟攻不下牡丹镇,就特地给咱家配好了这劳什子墨罂粟的解药,还新鲜热乎着呢!凡人,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只要你点个头,以后要研究医术毒术的,我幽都军什么样的好材料给不了你?是不是?”

  “你说什么……万花师姐她——”墨文君胸口又是一窒,凸出眼眶的眼珠里满是血丝:他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若不是冰心堂内部出了叛徒,那么厉害的罂粟花毒又怎会越来越不顶用……可就算他跟那个同门一样投降变节,求得了一时苟活又能怎么样呢?妖魔会一同放过尚还幸存的百姓们吗?会让那些死去的人入土为安、免遭变为尸兵的命运吗?绝对不会!

  想到这里,墨文君的脸上已然写满了决绝。“没错,是人都会怕死……但墨文君……誓与牡丹镇共存亡!”他一边咬牙说着,一边悄悄地摸出了身上最后一瓶孔雀胆,准备与这魔将同归于尽——然而还没等他拔出瓶塞,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再度击倒在地!

  “妈的,不识抬举,还想拉着咱家一块垫背,真是自不量力!”牛魔王收回了爪子,终于露出了最凶恶的表情:“你以为你护得了谁呀?哼,统统给我带上来!”最后一句话是朝着他的手下喊的,只听见几声阴阳怪气的回应之后,就见一群百姓在妖魔的驱赶下走了过来:他们行动异常迟缓,身体残破不堪,口中发出像野兽一般“呜呜”的嚎叫声——

  “尸兵?!你们、你们已经——”墨文君失声惊呼,此时,祠堂的门也忽然开了,里面的景象几乎让他目眦欲裂:不知道什么时候,妖魔早已绕过他侵入了那里,他们正大快朵颐地啃食着那些无辜老幼的尸体,有一个还将未吃完的人骨随手扔出,那是个五岁孩子的头颅,仅剩的一只眼珠惊恐地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咈咈,等你死了以后,你也会成为这些尸兵的一份子~咱家要让你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几个战斗力最强的,再来拿去对付华夏王朝,这才叫优胜劣汰物尽其用!”牛魔王的重锤高高举起,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墨文君单薄的身体,“现在,去死吧!”

  只听见“咣”地一声巨响,墨文君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感受到一阵剧痛,如利箭透背一般的剧痛,然后是一股庞大而冰冷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入自己的身体。他想要反抗但早已使不出一丝法力,然而奇怪的是,身上的毒发之痛却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他,竟然还活着?

  “哇!!怎么、怎么——”耳边响起牛魔王惊恐的呼声。当墨文君奇迹般地重新恢复视力后,只见那不可一世的魔将、还有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妖魔士卒,全都面朝着自己的方向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小的牡丹镇能打成这个样子,牛头,你还真是给朕长脸啊,嗯?”一个低沉而冰冷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墨文君心头。而牛魔王变得唯唯诺诺的语气更是即刻证明了这一切:“陛下,之前、之前情报有误,不知牡丹镇中还有八大门派弟子以诡计顽抗……是、是末将失察,请陛下责罚!”

  “陛下”……幽都王?虽然隐隐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墨文君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那个魔头是大荒这连年战祸的始作俑者,但也一直都只是以名字存在于妖魔军的叫嚣声中,就算是太古铜门洞开那时,他也未曾出现过……墨文君艰难地回过头,就见到半空中幽幽飘荡着一张由无数骷髅堆砌而成的座椅,正是那座上的人操纵着仍不断涌入他身体的冰冷魔气。但是很奇怪,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就像被一团水雾蒙住了一般:“你……你是幽都王?”他还是不敢相信,幽都王怎么会阻止他的部队对一个凡人痛下杀手,还会用魔力来为那凡人续命?

  “你说呢?”那人轻笑着反问,随后用一种不痛不痒的语气道:“牛头,把这镇上的百姓还给他。”

  “啊??”牛魔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弄糊涂了:“这,陛下……那些凡人尸首绝大部分已做成尸兵编入敢死队,这可怎么还给……”

  “那就再教他化生返魄术。朕给你的军队还不够多么?还是说,你们已经学会贪生怕死了?没有这些垃圾打头阵,你们就不敢与八大门派正面交锋?”


  “不不不,幽都军将士绝不敢给陛下蒙羞,请陛下明察!!”牛魔王如捣蒜般地磕着头,那些尚在啃食尸体的妖魔也纷纷落荒而逃。一卷皮卷迅速从军阵中被丢了出来,正落在墨文君的脚下,上面记载着一种返回亡者七魄的术法。

  “凡人,拿去吧。”幽都王轻飘飘的声音平淡如水:“本王只需要牡丹镇的这块地,而人么,你想救便救吧。这化生返魄术虽然不可能真的让死人复活,不过至少也还能挽回点什么,总比现在这样要强。”他话音落下,身后忽然飞出一大群血鸦,如黑云压城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镇,然后——

  “你,你做了什么?”墨文君不禁失声惊呼。鸦群飞过之后,他看到眼前的小镇竟然回到了战争前的模样:青砖碧瓦,鸟语花香,娇艳欲滴的红牡丹遍地盛放,就连百姓们也变回了生前的容貌,在街巷中悠然自得地漫步。若不是看到他们目光涣散无神的样子、还有那些尚还跪倒在地谦卑恭顺的妖魔军团,他真的会以为这几日的血腥和惨痛只是一场梦!“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幽都王沉默了片刻:“……你让本王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人。那家伙和你一样,即使是非亲非故的人,为了无聊的使命和坚持,他也会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就在这时,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雾气渐渐散了。墨文君看到了一张与传说中的凶恶残暴形象完全不同的脸:虽然苍白妖异,但与一个久别故乡不得归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沧桑而悲伤。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明明是万恶源头的魔界之王,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妖魔都有人情,半晌,才在挣扎纠结中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呵呵,凡人,别急着说谢,本王看得出,你心里的恨还浓着呢。”幽都王话锋一转,面上的悲伤顷刻间便被妖魔惯有的阴森笑容所取代:“美好、幸福,那些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你以为你真的抓得住吗?你看,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等到天一黑,这些美好的假象就会瞬间被打回原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本王也从来没有救过你的性命,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把你变成‘我们幽都的’牡丹镇守将而已……”

  “什么?!”直到这一刻,墨文君的目光才转回到自己的身上,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嘴唇乌青,早就没了一点呼吸——那现在呢?!现在还能说会动的他是什么?!他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手是如此陌生,瘦骨嶙峋、指甲奇长而尖利,就像是,厉鬼……

  不,不,这不可能!

  “凡人,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痛苦你能忍受多久呢?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执念而后悔,会再来求本王赐你一个彻底的死,本王等着你,哈哈哈……”恍惚中,他听到幽都王的大笑声渐渐地远去,妖魔军中也响起了撤退的军铃声。天色越来越暗,眼前好不容易重现的美好景象也真的随着天光逐渐散去,浓浓的烧焦和血腥味,依然刺鼻……

  “幽都王将我魂魄与牡丹相合,从那时起,我便成为了牡丹花神,镇上原本的先祖祠堂,也改名为花神祠。”在讲述整个回忆的过程中,墨文君的声音始终平静:“虽然幽都军放回了被他们做成尸兵的百姓,但在那之前,为了保证对尸兵的绝对控制力,妖魔早已吞噬了他们的大部分魂魄。即使我用了化生返魄术,还与那些魔将多番交涉,最终也只能做到恢复他们一日的生前记忆……所以,他们只能重复做着同一天发生的事情,即便在白日,也无法与真正的活人交谈。不过不管怎样,音容笑貌还在,昔日美景还在,比起其他被妖魔攻陷、变成满目疮痍的地方,牡丹镇已经幸运得多了。”

  故事已经讲完,那紫衣的青年文士仍深陷在震惊之中:“牡丹镇虽小,但却是红石峡以东的交通要地,幽都王把它变成鬼域、还特意将那些死去的百姓留在其中,他分明就想……”他已经不忍再说下去了。牡丹镇夜里闹鬼夺人性命的传说如今连江南雷泽的百姓都有所耳闻,而华夏王朝却始终讳莫如深——就算白日的景象依然宁静美好,又有谁还敢、或者愿意再来这个处处透着诡异和危险的小镇呢,更遑论收复失地了;这一点,连一个外人都能轻易想到,花神又岂会不懂?

  “文君当然明白,妖魔终归是妖魔,就算幽都王那时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可能给我、给这个牡丹镇真正的安宁。”墨文君会意地点头。他执起青年文士的手缓缓走到花神祠的门前,从高高的台阶上俯瞰向整个小镇。在夜里,他们只能看到打回原形完全不忍猝睹的尸兵怪物,可花神的眼中却依旧是满满的温柔:“这镇上的每一个百姓都是文君的亲人。他们虽然身死,还失去了大半魂魄、可能甚至都无法转生,但文君依然能感受得到,他们和我一样,依然深深眷恋着这个美丽的小镇和从前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至少,让我们等到山河光复的那一天吧,等到家园真正变回昔日的模样,我们才能安心地迎接永远的长眠……”

  听着墨文君诚挚的话语,青年文士不禁深深地动容。他闭上双眼,思绪也悄悄飘到了遥远的彼方:即便陷入万劫不复,对美好的希冀也依旧不变吗……渺小的凡人尚且能做到不忘初心,而你……却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这位朋友,请恕文君冒昧。”牡丹花神忽然突兀地问道:“看足下方才的神色,文君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你……就是那个故事中幽都王提到的故人,是吗?”

  青年文士重新睁开眼,长舒一口气,面色坦荡:“是……也不是。三千年的时间,他堕入魔道,我几番轮回,就算如今再见面,我们大概也认不出对方的样子了。墨先生,谢谢你把这个故事告诉我,谢谢你让我知道,现在的幽都王至少还能想得起那一点过去,我要想唤醒他的人性,总还不是没有一丁点儿希望。”

  “你……”墨文君释然却又有几分愕然:他欣慰于对方的真诚坦率,然而要唤醒幽都王的人性,这谈何容易?“文君后来也多次和幽都王打过交道,他的喜怒无常凉薄冷酷可不是只对凡人……足下修为虽高,但与幽都王相比仍然是云泥之别,万一他六亲不认,岂不……”

  “是啊,这很危险,而且多半是徒劳,但不管怎么说,总得试一试。”青年文士云淡风轻地一笑:“这也是在下出来四处游历的原因,等对幽都王的了解足够多了,也就到我和他相见的时候了。”

  花神默然,良久无言。

  “长夜漫漫,的确不适合久留,墨先生,在下也该告辞了。”青年文士郑重地向厉鬼花神长作一揖,他的身体再度被柔和的绿光笼罩:“等他日有暇,在下定再来观赏牡丹美景,也绝不会让这里的百姓和善良的花神,就此被世人所遗忘。”

  “……多谢,祝君好运。”

  绿光明灭间,他的身形倏忽从花神祠消失,再现时,已是在牡丹镇东边的半山腰,通往安国寺与应龙城南门的三岔路口上。从外面再看夜里的牡丹镇,似乎仍是一派静谧美好的景象,百家灯火点点,与白日并无不同,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墨文君为防尸兵怪物出镇伤人布置的结界,还是幽都王所遗下引诱活人来饲喂尸兵的陷阱,亦或是,两者兼有。

  “听说安国寺的塔林中也有不少亡魂出没,也去那里看看吧。”青年文士抬起头望了望被迷雾笼罩的山顶,迈开脚步继续前行。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去,用那支紫色玉笛遥遥一指路边的空地。

  绿光闪过,只听轻微的破土声响: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绿神石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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