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来时－十戒咒（三十八）

三十八  不思其反

我想，一切大概都要结束了。

［队伍］柳依依：好啦，你快去吃饭吧
［队伍］忧郁骑士：丫头，我好难过
［队伍］忧郁骑士：不如我们去初次相识的地方照张像吧
［队伍］柳依依：好

我爬上马背，跑到鹊桥神石边。

骑士也走到神石边，良久不动。

［队伍］柳依依：怎么不去？
［队伍］忧郁骑士：你不去？
［队伍］柳依依：我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你带路
［队伍］忧郁骑士：……我也忘了

我漫不经心地说。

［队伍］柳依依：哦，那算了，你去吃饭吧
［队伍］忧郁骑士：好吧
［队伍］忧郁骑士：丫头，爱你

骑士告别下线，暖暖突然说。

［队伍］暖暖：师父你忘了跟他第一次见面在哪里？
［队伍］柳依依：恩
［队伍］暖暖：在35副本啊，你带我去35，他也在团里
［队伍］柳依依：哦，呵呵，还是暖暖记性好，你看我们都忘了

说着，我向暖暖发起交易，把她给我的结婚礼物还了回去。

［队伍］暖暖：师父……
［队伍］柳依依：不结婚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暖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队伍］暖暖：我保管着，留给师父遇到真正的好男人
［队伍］柳依依：呵呵谢谢暖暖，暖暖要是结婚了，为师都不知道送什么做嫁妆才好
［队伍］暖暖：我最想要清风银丝套，以前看有MM穿在身上，特别好看
［队伍］暖暖：不过师父不用忙啦，我不会结婚的
［队伍］柳依依：为什么啊，有喜欢的人，就嫁了呗
［队伍］暖暖：哪有那么容易呢，这个游戏里真正能跟你不离不弃的，可能只有自己的小号

我轻轻叹息一声，跟暖暖又闲聊几句，也挂机吃饭去。

吃饭回来，暖暖已经下了，鹊桥神石边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伊莲。

不一会儿，白夜也出现在神石边。两人一起向礼堂奔去。

有些惊喜，本来准备结婚叫她来，可是她这几天一直没上线，我就把周五结婚的事情告诉了白夜。我想白夜大概是对她说了，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了看密语和邮件，却没有收到任何他们的消息。

正想给伊莲发送密语，突然看到屏幕上方飘出两行消息。

［系统］新婚大礼，新郎漠问今朝对新娘盈诗表达了内心最真挚的爱“莫失莫忘！”让我们一起恭喜他们吧~！

［系统］新婚大礼，新娘盈诗对新郎漠问今朝表达了内心最真挚的爱“不离不弃！”让我们一起恭喜他们吧~！

盯着着两行系统消息看了几秒，我猛然醒悟过来，调转马头也向礼堂跑去。

远远看见礼堂上的月兔前一对新人身穿火红的礼服拥抱在一起，正是漠问今朝和盈诗。

伊莲和白夜站在礼堂前面的舞台上，我也快步跑上去。

这是为婚礼特别设计的舞台，只要一踏上去，游戏角色就会自动跳舞。我们三个几次想要站定，却还是禁不住跟着音乐节拍跳起舞来。

整个世界满是刺目的红色，我看着自己在这片喜庆的海洋中不停地旋转。

漠问和盈诗拜完了天地，也走进舞台，双双起舞。两人**白翼，头上闪动着淡粉色的爱心，是系统为新婚夫妻设计的特殊光环。

［密语］你对伊莲说：小莲……

过了好一会儿，伊莲才回复我。

［密语］好友 伊莲对你说：依依，你看见了吗？
［密语］你对伊莲说：额
［密语］好友 伊莲对你说：他出翅膀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伊莲忽然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我连忙申请入队，加入了独孤、白夜的队伍。

打开地图，看见伊莲已经传送到了桃李花林，我和白夜紧紧跟上，三人三骑，在落英缤纷的林间疾驰。

伊莲从桃李花林一直跑到东海之滨，眼前汪洋一片，才停了下来。

［队伍］独孤、白夜：不要这样
［队伍］柳依依：小莲，小莲

伊莲下马，在海边呆坐，我和白夜站在她身边，一时沉默无言。

过了好久，伊莲终于开口。

［队伍］伊莲：我跟他分手了
［队伍］柳依依：不是吧？
［队伍］柳依依：这只是游戏啊
［队伍］伊莲：不，现实里也分了
［队伍］柳依依：怎么会这样？

伊莲喃喃地说。

［队伍］伊莲：我们各顾各的，已经很久了
［队伍］伊莲：他从来不跟我一起做任何事情，说是要给我自由
［队伍］伊莲：哪怕是游戏，也很少陪我

我想起认识伊莲这么久，看见她跟漠问出双入对的时间少之又少。

［队伍］伊莲：我喜欢玩捉迷藏，他却从来不陪我玩，每次都说地图太大，找不到我
［队伍］伊莲：后来有一次我叫他非玩不可，再找不到就跟他分手
［队伍］柳依依：啊？就是因为他没找到，你真的跟他分手？

我大汗淋漓，想这大概是天底下最滑稽的分手理由。

［队伍］伊莲：不，他本来一定能找到我的
［队伍］伊莲：我之前曾经对他开红，他仇人列表里有
［队伍］柳依依：好好的为什么要对他开红？
［队伍］伊莲：你忘了，以前独孤紫瞳跟人打架赌删号，有人躲在人群中对她催眠
［队伍］伊莲：大家都以为是哪个魍魉干的，我就出来开红催眠了漠问，告诉大家能催眠的不止魍魉

那时的确是伊莲出来提醒大家法师也有催眠术，然后一辰才想到是狂战在暗中作梗。

［队伍］伊莲：他明明知道，只要买个天眼，就能找到我
［队伍］伊莲：可是他一直说找不到我，没办法只好分手
［队伍］伊莲：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对答。

［队伍］伊莲：一点也不奇怪
［队伍］伊莲：今天我终于明白，当一个男人说找不到你，不是因为他真的找不到，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找
［队伍］伊莲：同样，当一个男人说不想结婚，不是因为他不想用婚姻束缚彼此，而是因为他没有打算跟你一直走下去！

我眼前又浮上了鹊桥里刺目的红色，不由得心中酸楚。

［队伍］柳依依：你说得对
［队伍］柳依依：有个男人也说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因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怕忍受不了分离的煎熬，所以也分了
［队伍］柳依依：他不是真的忍受不了，而是觉得根本没有忍受的必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往日跟骑士在一起的光景再次出现在我脑海中。我突然醒悟，他那些甜言蜜语，其实是一个个拙劣的粉饰。我只是很惊讶，自己为什么能沉迷其中那么久，一直看不透。

伊莲微微笑道。

［队伍］伊莲：依依，我们真傻
［队伍］伊莲：这么浅显的道理，却总是不明白
［队伍］柳依依：恩，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毫无保留地相信
［队伍］柳依依：可能是因为我们曾经真的很喜欢那个他

白夜一直默默听着我们讲话，这时突然说。

［队伍］独孤、白夜：不错
［队伍］独孤、白夜：只要女人是真的爱上了，无论男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很难不喜欢
［队伍］独孤、白夜：要是男人做得不对路，她会用自己想出一个理由完美地解释这个不对路
［队伍］独孤、白夜：要是男人做得合了她的心意，她更是会加倍地喜欢他

我望着白夜，突然想起他那人所共知的头衔：大荒第一泡妞高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白夜果然名不虚传，他比女人更了解女人。

伊莲苦笑了一下。

［队伍］伊莲：真好笑，这简直是个被人说烂掉了的道理
［队伍］伊莲：爱情能给人带来幸福感，同时把他的智商降到最低
［队伍］柳依依：……
［队伍］伊莲：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能在智商的最低谷呆上十年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虽然跟骑士在一起时陷入了让人不可理喻的懵懂和盲目，但毕竟只在虚拟世界里，短短地傻了两个多月。

而伊莲，却在现实里，心甘情愿地赌上了十年青春。

［队伍］柳依依：我真不明白，现实里的十年感情，为什么敌不过一场游戏
［队伍］伊莲：他跟那个女的在一起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队伍］伊莲：是我不好，总是自己骗自己

白夜忽然说道。

［队伍］独孤、白夜：那个女的好像很有钱，他的翅膀和战场套是那个女的帮弄的

伊莲怔了一下，垂目道。

［队伍］伊莲：原来如此
［队伍］伊莲：我还天天挖木头卖材料，赚钱给他出翅膀，看来他早就用不着了

伊莲说着，发了一个天下。

［天下］伊莲：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你曾经说过想出翅膀，我就每天努力攒钱。这几十个［月威溟钻］［雷音溟钻］，想来你也不需要，就此全部销毁。十年感情，不过只是一场游戏！

伊莲站在沙滩上，面向大海，扔掉了她辛辛苦苦攒下的一切，过了好久，又轻声说道。

［队伍］伊莲：他始终没有半句回音

此刻我心如眼前的大海般波涛汹涌，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

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

白夜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伊莲却没有回抱白夜，过了一会儿，下线了。

望着伊莲消失在眼前，白夜发了一个天下。

［天下］独孤、白夜：独孤的兄弟们，以后看到漠问今朝跟盈诗这对狗男女，给我往死里杀！

自从眠渡走后，白夜成了独孤求败的势力主。独孤势力多半是好事之徒，再加上老大发飙，都争先恐后地操起家伙，四处搜寻漠问和盈诗的踪迹。

白夜也转身投入到对奸夫淫妇的围追堵截中，空旷的东海之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抱膝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浪层层叠叠地涌上来，又晃悠着远远退去。

［密语］陌生人 胖子对你说：在？
［密语］你对胖子说：啊，在
［密语］陌生人 胖子对你说：你不是今晚结婚么？开始了没有？

几天前邀师父参加婚礼，如今他果然要来了，可是我的婚礼却溜走了。

［密语］你对胖子说：……师父，我不结婚了
［密语］陌生人 胖子对你说：额
［密语］陌生人 胖子对你说：在哪？
［密语］你对胖子说：在东海之滨

师父邀请我组成队伍，很快出现在我眼前。

［队伍］胖子：怎么了？
［队伍］柳依依：不想结了
［队伍］胖子：为什么？
［队伍］柳依依：我觉得那个人爱他自己胜过爱我
［队伍］胖子：……

师父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队伍］胖子：不要埋怨男人爱自己胜过爱你，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我心里难过，恩了一声，不再言语。

［队伍］胖子：就因为这个理由不结婚？
［队伍］柳依依：我不喜欢他，就跟他说，下个学期要去法国交换，法国上网要经过很多渠道层层审批，还要交很多钱，到时候上不了游戏
［队伍］柳依依：他就说怕以后见不到我很难过，干脆分手了
［队伍］胖子：晕，这样都行

师父停了片刻，又问。

［队伍］胖子：你下个学期要去法国？
［队伍］柳依依：不是啊，只是试探一下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
［队伍］胖子：不喜欢他怎么不直接分手，还胡扯出这种理由来试探
［队伍］胖子：过几个月他发现你一直还在，岂不是很搞笑

我哑口无言，自己纯属信口开河，根本没想那么多。

［队伍］柳依依：额，我没想那么多
［队伍］柳依依：就是看到我们系有去法国的交换名额，才随口说的
［队伍］胖子：忘了你是念法语的，的确有机会
［队伍］柳依依：可惜轮不到我
［队伍］胖子：为什么？
［队伍］柳依依：学杂费全免，每月还有生活补贴，这种好事人人抢破头的
［队伍］胖子：那你想去吗？

我点点头。

［队伍］柳依依：当然想了！我觉得在这里憋得慌，要是能出去转转该有多好
［队伍］胖子：想去就申请啊，出去看看不同的世界，的确不错
［队伍］柳依依：师父你说得轻松，名额只有一个，多少人都想，怎么可能让我去
［队伍］胖子：为什么不可能？
［队伍］柳依依：额，因为我太平庸了

师父摇头道。

［队伍］胖子：你自己不去争取，当然非平庸不可
［队伍］柳依依：争取不到的，我们系很多很厉害的同学
［队伍］胖子：先别想别人有多好，想想自己的闪光点啊
［队伍］柳依依：想不出来

面对我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师父继续循循善诱。

［队伍］胖子：看上去再平凡的人，都一定有他不平凡的地方，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队伍］胖子：你要真想去，就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把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找出来
［队伍］柳依依：可我到底有哪里与众不同呢？
［队伍］胖子：这个就要靠你自己想了

师父见我若有所思，又说。

［队伍］胖子：好好想一想，把自己的特色写在申请里
［队伍］胖子：而且你写的特色必须跟交换项目有很大关系
［队伍］柳依依：必须有关系？
［队伍］胖子：对，你要给评委一个理由，让他们觉得这个机会非你莫属
［队伍］柳依依：非我莫属，这怎么可能哦
［队伍］胖子：你不试试，就永远没有可能
［队伍］胖子：自己都不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又怎么能指望人家给你机会？

师父一番话终于让我下了决心。

［队伍］柳依依：恩！不管行不行，我也要试一下！

我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是周末，下午上线，双开了魍魉小号，让她在九黎城摆摊收草物，想把纺织练上去给暖暖做清风银丝套，顺便挂机捡系统的鸿福珍宝道具。

鸿福箱是游戏周末活动的道具，打开之后会随机得到经验帖子，回灵丹，运气好的话还有月钻雷钻。

采薇捡了两个珍宝道具，突然看到门派频道的消息。

［门派］忧郁骑士：400金收雷钻，120金收63风行，有的密
［门派］忧郁骑士：400金收雷钻，120金收63风行，有的密
［门派］凤姐我来了：64的要不？
［门派］忧郁骑士：120给我就要
［门派］凤姐我来了：靠，64的你想120
［门派］忧郁骑士：刚换了战场刀，身上就剩520金，要收一个雷钻加一个风行，超过120就不要了

520金，正是游戏里结婚需要交纳的手续费，520代表着“我爱你”。

可是，那个对我说了无数次“我爱你”的人，在婚礼取消的第二天，就把结婚的钱拿去整装备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看魍魉门派的信息，把窗口切回自己的冰心号上。

点开系统刚发的鸿福珍宝道具，忽然眼前一亮。

［系统］柳依依小心翼翼地打开天降鸿福箱，忽然被一到金光刺得头晕眼花，只见箱底孤伶伶地躺着一颗［雷音溟钻］！正当大惑不解时，只听如意姑姑说道：“人品真好，再来一个！”

我大喜过望，玩了这么久，第一次得到如意姑姑的称赞。

一颗雷钻相当于普通玩家一个月的宝鉴收入，怪不得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游戏里对我最重要的女人不是我老婆，而是如意姑姑。

［密语］好友 忧郁骑士对你说：丫头，上了？
［密语］你对忧郁骑士说：恩
［密语］好友 忧郁骑士对你说：什么时候去法国？
［密语］你对忧郁骑士说：还没定
［密语］好友 忧郁骑士对你说：丫头，我会一直等你
［密语］好友 忧郁骑士对你说：跟你结婚的钱我会一直存着，等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我想象着自己飞往法国，骑士在大洋彼岸日日夜夜守望的情景，不由动情地说。

［密语］你对忧郁骑士说：555别这样，让你一个人这么孤独地等着，我怎么忍心呢？
［密语］你对忧郁骑士说：那笔钱你还是留着娶别的姑娘吧，祝你幸福

骑士没有再回话，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几行粉红色的密语，想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我又想起两个月前，骑士第一次对我表白，当时我忸怩地问他，自己有什么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骑士的答案是，喜欢我，因为我与别人不一样。

我就此败倒在这个答案下，因为我一直如此平庸，心里特别盼望能与众不同。我觉得骑士认为我与众不同，证明我在他心中有着无法替代的地位。

可现在，我突然很想问他一句：

我，到底哪里与别人不一样？

我多么希望他能告诉我，这个叫柳依依的姑娘，究竟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我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闪光点，哪怕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一场闹剧，也请让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闹剧的主角。

因为我真的想好好写一篇交换申请，给自己一次尝试的机会。

可是我想，骑士大概也不知道。闹剧终究只是闹剧，不能指望得到什么别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答案，只有靠我自己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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