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来时－十戒咒（三十三）

三十三 搔首踟蹰

骑士一句话，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由胆颤心惊。

［团队］柳依依：天啊，难道他就是芙蓉哥哥？

我这么一嚷，骑士和眠渡都吓了一跳。

［团队］忧郁骑士：为什么？
［团队］柳依依：我那枚疯道人刻字的戒指，就是他给我的
［团队］忧郁骑士：他送你戒指干什么？
［团队］柳依依：他说不玩了，号上那些日钻石头都给了我
［团队］柳依依：那个戒指说是以前疯道人老婆发放的时候中奖中的，也给我拿去卖钱

眠渡奇道。

［团队］独孤、眠渡：给你卖钱，怎么不去卖了？
［团队］柳依依：他是好朋友，想留着做个纪念，不舍得卖
［团队］忧郁骑士：晕，不舍得，早卖给别人什么事都没有了
［团队］柳依依：我怎么知道后来会有芙蓉哥哥这破事？
［团队］忧郁骑士：也是，他特意要整你，跑也跑不掉
［团队］独孤、眠渡：你那个朋友真的是芙蓉哥哥？

我想着以前跟暗影两个小号一起升级一起任务的情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就是芙蓉哥哥。

［团队］柳依依：他很迟钝的样子，应该不会是芙蓉哥哥啊
［团队］忧郁骑士：迟钝？一定是故意装的
［团队］柳依依：不会吧，我以前小号的时候，常跟他一起玩，他人挺好的
［团队］柳依依：每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问我要不要呢
［团队］忧郁骑士：呦，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啊

我听骑士的口气似乎有些酸意，忙说。

［团队］柳依依：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那时候是小号，随便得个什么，就宝贝得不得了
［团队］忧郁骑士：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团队］柳依依：50套啊，精石啊，烟花啊，小宠物啊
［团队］忧郁骑士：哦，你现在高级了，这些自然不稀罕

眠渡突然问。

［团队］独孤、眠渡：这么说，他一定是你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团队］柳依依：是好朋友，他不玩了我还挺伤心的呢
［团队］柳依依：所以我真的不相信他是芙蓉哥哥
［团队］独孤、眠渡：恩，真的好朋友，一定不会这样害你的

我笑一笑，想起以前的时光，对眠渡说。

［团队］柳依依：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们，游戏里最不开心的时候是什么？
［团队］独孤、眠渡：是啊，你说呢？
［团队］柳依依：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刚刚想起暗影，倒是觉得有时候不稀罕的东西越来越多，开心就越来越少了
［团队］独孤、眠渡：原来如此

眠渡手上打怪不停，我想着他问的问题，好奇道。

［团队］柳依依：你问我们这些做什么呢？又在做研究？
［团队］独孤、眠渡：说对啦
［团队］柳依依：研究什么？
［团队］独孤、眠渡：我想知道游戏里怎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所以见人就问
［团队］独孤、眠渡：看他们什么时候最快乐，什么时候最不快乐
［团队］柳依依：那有结论了吗？

眠渡叹了口气。

［团队］独孤、眠渡：问了很多人，大家的说法都不一样
［团队］独孤、眠渡：有的人说刷到摆发了财最高兴，有的人说跟老婆在一起最高兴，有的人说出了红烧最高兴，还有的人说战场皇帝的时候最高兴
［团队］柳依依：人人喜欢的东西不同，自然高兴的时候不一样
［团队］独孤、眠渡：我本来以为可以统计一下，就可以找出最容易让玩家快乐的地方，可是现在看来，完全行不通，唉

我看眠渡一脸苦恼，不免多嘴问道。

［团队］柳依依：你天天这么研究，不累吗？
［团队］柳依依：快乐这么虚无的东西，你怎么研究也研究不出的，何苦伤脑筋？
［团队］独孤、眠渡：虽然伤脑筋，不过也很有趣
［团队］独孤、眠渡：而且我觉得，一定能研究出来！
［团队］柳依依：啊？你怎么知道

眠渡微笑道。

［团队］独孤、眠渡：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前我师父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谈论游戏要怎样才能快乐的问题
［团队］柳依依：你师父很有研究哦？
［团队］独孤、眠渡：师父也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讨论嘛
［团队］独孤、眠渡：我们都觉得，快乐也是有规律的，如果顺应这个规律，就会更加容易获得快乐
［团队］柳依依：真的？那是什么规律？
［团队］独孤、眠渡：这就不知道了，师父和我都能感觉到这个规律的存在，可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眠渡的师父就是陆忘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团队］柳依依：可你师父还是不玩了，他一定玩得很不快乐
［团队］独孤、眠渡：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停地研究，想找到让人快乐的秘密

眠渡的话让我一阵感动。

［团队］柳依依：你对你师父真好
［团队］独孤、眠渡：师父对我也好，教给我很多东西
［团队］柳依依：恩恩，我师父也教给我很多东西

骑士突然问。

［团队］忧郁骑士：丫头有师父？教了你什么啊
［团队］柳依依：额……我以前的师父，教我打架
［团队］忧郁骑士：晕，有人专门教你，还打不过我，可见那人也是个半桶水

我羞愧无地，自己实在太笨，还顺带毁了师父的一世英名。

［团队］独孤、眠渡：我师父也教我打架，可惜我实在没天份
［团队］柳依依：呵呵，怎么会，你又谦虚
［团队］独孤、眠渡：是真的，他以前同时教我跟我师妹键盘转身
［团队］独孤、眠渡：结果师妹一下就学会了，我折腾了几个小时还是不成功。丢完那次脸，就再也不敢学人家PK了
［团队］柳依依：这有什么，你要跟我一样脸皮厚，天天丢都丢不完
［团队］独孤、眠渡：呵呵，我对PK没多大兴趣，就是喜欢跟师父聊天，经常觉得很有启发

我想眠渡以前大概也跟我一样，望着自己的师父一脸崇拜，不由笑道。

［团队］柳依依：你师父一定很聪明
［团队］独孤、眠渡：他的确很聪明，就是时常很郁闷的样子
［团队］独孤、眠渡：不过游戏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一定要找出得到快乐规律
［团队］独孤、眠渡：如果能找到游戏真正快乐的规律，那么很多像我师父一样受到打击的人也能很快从阴影里走出来，就不会那么容易不玩了

这个美好的愿望让我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芙蓉哥哥的预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刻着下一句“你牵桥头遥送意”的戒指，正好在眠渡手里。

不知道芙蓉哥哥什么时候会向眠渡举刀，我想眠渡会不会是在跟芙蓉哥哥赛跑。如果他真的能够找出快乐的规律，让那些在游戏里受到伤害的人重新振作，那么他第一个挽救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团队］柳依依：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团队］独孤、眠渡：呵呵，谢谢

不过还没等眠渡的快乐论发表，骑士先倒了霉。第二天上线，我看到他头上金黄的“死”字不见了。

［队伍］忧郁骑士：555，丫头，我被踢出势力了
［队伍］柳依依：啊？怎么了？
［队伍］忧郁骑士：老大知道那篇帖子是我发的了
［队伍］柳依依：那篇他跟沁蓝的艳照帖？
［队伍］忧郁骑士：是啊，本来是想帮你洗脱的，谁知道搭上自己了

我心生歉意，连忙安慰，又问。

［队伍］柳依依：你论坛名字又不一样，他怎么知道是你发的？
［队伍］忧郁骑士：他想起他以前跟那个女人约会的时候，有两次开了观心，发现我隐身在旁边
［队伍］忧郁骑士：他说以前看我不动，以为我挂机，没想到是在截图
［队伍］柳依依：晕，原来他看得见你
［队伍］忧郁骑士：是啊，我发了那个帖子后，他老婆天天在势力跟他吵
［队伍］忧郁骑士：今天他们吵着吵着突然说起发帖子的人是谁，老大一想到是我，马上把我踢了

我想起骑士四处奔波揭发沁蓝跟疯道，都是为了我，不由得一阵难过。

［队伍］柳依依：都是我不好，害你也被踢了

骑士一挥手，豪迈地说。

［队伍］忧郁骑士：算了，踏破红尘向天涯，处处无家处处家
［队伍］忧郁骑士：丫头，从今以后，我们四海为家

骑士的话让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那些要背世弃俗，与心爱的人一起浪迹天涯的梦想，居然真的实现了。

这大概是我最没有成就感的一次梦想成真。

虽然将骑士踢出了势力，疯道人却没有像狂战一样继续追杀。

因为他正忙着应对自己未婚妻的唇枪舌箭，两人势力争吵不过瘾，索性敞开大门，当众闹腾。

妍然显然比芙蓉哥哥厉害得多，痛骂负心汉之后表示要跟他一刀两断。疯道人气急败坏，也表示不愿娶这种小题大做的女人，婚礼取消。

观众们谁也没有料到是这个结局。曾经为那条满钻腰带眼馋不已和为那些戒指争抢不休的人们觉得自己纯洁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尽皆大怒。

面对群众愤怒的叫喊，疯道人长叹一声，说拿了戒指的人已经受到诅咒，自己也跟未婚妻一拍两散，本来一场好事，却弄得哀鸿遍野，自己丧失了继续游戏的兴趣。

他也叫起了卖号。

疯道人卖号让骑士很感慨，他深情回忆了在死海的光辉岁月后，亮出了他曾经投资失败的戒指。

［队伍］忧郁骑士：［翠玉扳指］唉
［队伍］忧郁骑士：以前还以为是人家挂错价，赶紧抢了下来，没想到是个冒牌货，害得我白赔了400金

当初疯道人签名的戒指价钱被炒上4000金的时候，这个戒指以400金挂在寄售上。骑士以为是对方少打一个零，连忙抢购，还发给我看以炫耀他眼疾手快。

上面是盗版疯道人写的一行字：

爱落天涯送朝昏。

我突然想起，这枚戒指的正版货现在我手上，原本是寂寞送给沁蓝的，前不久沁蓝为了刺激我，转交给了我。

看看自己包里的那个，再看看骑士发的那个，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队伍］柳依依：这戒指反正也没用了，给我好么
［队伍］忧郁骑士：丫头喜欢就拿去

骑士捧着戒指，单膝跪下，向我发起交易。

［队伍］忧郁骑士：亲爱的，我们结婚吧
［队伍］柳依依：额

第一次听到正式的求婚，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我接过他的戒指，戴在左手上，再把沁蓝的真戒指戴在右手上，最后把鼠标选中右手戒指。这是游戏系统的一个设定，可以让两件装备的信息并排显示出来。

两枚翠玉扳指一起呈现在眼前，左边的是赝品，右边的是真品，都签着相同的一句诗。

我盯着两个戒指，翻来覆去地看。

然后在聊天框里输入两行字。

［队伍］柳依依：疯道人
［队伍］柳依依：疯道入

深深吸了口气，我终于发现了芙蓉哥哥的秘密。

［队伍］柳依依：你看看这两个名字
［队伍］忧郁骑士：怎么了？
［队伍］柳依依：一个是人头的“人”，另一个是出入的“入”

骑士又看了一遍我发的信息，这才大叫。

［队伍］忧郁骑士：我晕！！！真的无语了！！！！！

当时游戏系统只支持一种字体格式，偏偏这种字体显示的“人”和“入”看上去极其相像。芙蓉哥哥又奸猾无比，每次趁疯道人不在线的时候才开冒牌货叫骂，疯道人一上线立刻换回本号，真假疯道人从来没有正式照过面。观众一来没有同时对照，二来也只顾着看热闹，因此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发现这个玄机。

后来假戒指问世，观众凭着铭刻日期就能判断真伪。再后来芙蓉哥哥放出十戒预言，就专心暗中捣鼓，那个叫“疯道入”的号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沁蓝把真戒指给了我，骑士又碰巧收了一个刻字相同的赝品，我也没有机会把真假戒指同时戴在手上比较。

骑士还在为白白丢掉的400金呼天抢地。

［队伍］柳依依：谁让你那么急躁？还没看清楚就抢了，不上当才怪
［队伍］忧郁骑士：要赚钱就要下手快啊，要是都向你这样慢慢看，早就被人抢走了
［队伍］忧郁骑士：谁又会想到他玩这么一下呢？

那一刻我觉得芙蓉哥哥实在是个天才，游戏里人人都恨不得天上掉馅饼，他巧妙地利用人们急于发财的功利心里，迅速发行一批盗版货，赚鼓了自己的腰包。

［队伍］柳依依：他真厉害

芙蓉哥哥的厉害当然不局限于盗版业，很快疯道人的号卖掉了，他的力作《芙蓉十戒咒之源：疯道人》又一次登上论坛点击率榜首。

他在文中自豪地宣称，早就说过要让疯道人跟那十位戒指持有者一起滚蛋，如今离梦想实现又进了一步。

人们这才想起他闹事的根本原因，大家争相瞻仰这位天神般的人物，他们摘下本属于师父的“大荒第一杀手”的头衔，戴到了芙蓉哥哥的头上。

师父对此的解释是：杀人不见血，死了不超生，芙蓉哥哥将杀手的含义，提升到了一个新境界。

我却一直很不理解疯道人的所作所为，因此问师父。

［当前］柳依依：我很奇怪，之前看疯道人天下对骂，说得恶心极了，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当前］柳依依：为什么出了绯闻，就极力否认，完了还要卖号？

师父想了想，说。

［当前］胖子：原因大概有两种
［当前］胖子：一，他跟芙蓉哥哥对骂，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当前］柳依依：骂得恶心死了，哪有名声呢
［当前］胖子：呵，你觉得恶心，很多人却欣赏得很，吵架的越放得开，观众看得就越入迷
［当前］胖子：这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靠恶心来红遍天下，岂止他跟芙蓉？

我笑道。

［当前］柳依依：果然，看来发疯的不止疯道人
［当前］胖子：疯道人并不疯，头脑清楚得很
［当前］胖子：他清楚很多人喜好恶趣味，便大肆表演，又知道他们讨厌用情不专，才极力要把绯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前］胖子：他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迎合观众的口味，不是这样，哪有那么多凤爪粉丝？

我想想也是，点头道。

［当前］柳依依：一个游戏玩成这样，真厉害
［当前］胖子：不止，其实疯道人最厉害的在于，他既擅长造势出名，又不为名声所累

我表示不理解。

［当前］柳依依：他是个名人，怎么可能不为名声所累
［当前］胖子：他是个精明人，对于他来说，名声虽然重要，却比不上钱来得实惠
［当前］柳依依：怎么讲？
［当前］胖子：你看他的卖号帖了吗？
［当前］柳依依：没有
［当前］胖子：他全身13钻，号上还有一个满钻的腰带，外加16个升级裤子的材料

我这才想起以前势力战城战几次输给死海，那些升级材料自然都归了疯道人。

［当前］胖子：现在名人堂竞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他身上的钻和材料最值钱的时候
［当前］胖子：此时卖号，收益最大，他绝对不吃亏
［当前］柳依依：原来如此，不知道他卖了多少钱？
［当前］胖子：听说不会低于这个数

师父说了一个天文数字，我惊讶地差点跳起来。

［当前］柳依依：天啊，这么贵，谁会去买？
［当前］胖子：想争名人堂的人，很少在乎钱

我摇头道。

［当前］柳依依：真不明白，上名人堂有什么用
［当前］胖子；有纪念称谓和装备什么的
［当前］柳依依：那也不值得花这么多钱吧
［当前］胖子：名人堂第一的，运营商还会为他树立一个永久NPC雕像。冲这点，很多人都能争破头

这树碑立像还是颇有诱惑力，我想想那些为之拼命冲榜的人，叹了口气。

［当前］柳依依：砸钱最多的才有雕像，穷人是想都不用想了
［当前］胖子：想立个雕像，也不是只有砸钱这一条路
［当前］柳依依：真的不花钱就能立像？怎么弄啊？
［当前］胖子：我们服以前有个老玩家，有一天玩着玩着突然心肌梗死了，很多人悼念他，开发商就在游戏里给他也立了个NPC
［当前］柳依依：晕
［当前］胖子：所以NPC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啊，不是玩钱就是玩命

师父的话让我毛骨悚然了一下，顿时对冲名人榜的玩家无比理解。

显然，想当NPC的话，还是用钱比较好。

我很好奇那个花天价买疯道人号的是哪位大神，并且很快得到了答案。

接下来的两天内，狂战升级了70套的裤子并洗出了不错的属性，又将4件70套和武器一起加护到满钻。

排山倒海的系统公告过后，狂战终于击败了眠渡，第一次站到装备榜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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