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同人短篇：幽都王印象之君朔篇

1

　　君朔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彻底改变他后半生命运的夜晚。

　　在那之前，他是九幽之主、夜明城统帅荧惑侯爱子，虽然天生体弱不适合习武，但在父君宠爱庇护之下，生活仍是无忧无虑；直到那一晚，夜明城中叛乱突起，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席卷着吞噬了他们的宫殿，殿内一切生物，除他之外，无一生还。

　　“君朔，快走！去凡间寻你妹妹萦尘，别再回来！！”这是父君在临终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以父君的修为，本是还有一个传送法术的时间可以逃出生天的，但他却把这个救命的法术，施在了自己身上。当君朔从迷茫和错愕中回过神时，已然身在夜明城郊的丛林之内，荒凉、阴冷、毫无人迹，只有被火舌卷过的华服和发梢散发出阵阵的焦味。他呆若木鸡地朝着宫殿的方向遥望了许久，那里的天空已被熊熊的火光映照得鲜红——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当然是在哭舍命救他的父君，母亲，还有早已举族搬入夜明宫内居住的亲眷，几乎所有亲人都在那一瞬间骤然而逝，换做谁都是无法承受之痛；但是更多的，他是恐惧自己的未来：父君要他去投奔尚在人间游历的妹妹，可是父君忘了，他从小体质孱弱，连基本的武功法术都不适合修习，先不说能不能通过那魔气极不稳定的幽魔裂隙，人间更到处都是专门剿杀魔族的八大门派弟子，这个难，他哪里逃得？更何况，一旦叛军发现了夜明宫内还有人生还，必会在城内城外大肆搜捕，绝不可能容他找回父君的亲卫部队、有机会回来平叛复仇的——现在的他，和砧板上待宰的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

　　“呜呜……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荒凉的山野中回荡着落难魔族贵公子的惨号声，“你们这些乡野出身的**，怎么敢这样对待我们——我是夜明城未来的主人，父亲是幽都王亲封的君侯！！我、我——”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恍然间闪过脑海，君朔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忽然有些焦躁地在自己的衣衫里乱摸起来：一通翻找后，一根细长的金色线香被握在了手里，君朔顿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连忙将线香插到地上，神经兮兮地磕了好几个响头之后，才点燃了它。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香，而是能召唤幽都王灵识降临的灵香：它还是自己以前恶作剧从父君那里偷来的，为此还让一整班的侍卫宫女背上了黑锅，被盛怒的父君杀了个一干二净。原本偷它只是因此物稀罕，他自然是不敢把恶作剧开到幽都王的头上，谁会料到，它还会等到真正派上用场的一天：只要陛下还承认父君的地位、还念着父君这么多年的忠诚和功劳，只要，能求陛下派出直系禁卫军来保下他一条性命，哪怕只来十个人也好、五个人也好——

2

　　“朕还道是谁敢打搅朕的安眠，原来，是荧惑侯家的小崽子。”心念急转间，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已从天而降：恐怖的骷髅王座幽幽飘荡在半空，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目光有些不善地打量着向他跪拜的魔侯公子，那一瞬间，君朔只觉四周空气就如凝固了一般，冰冷又令人窒息，“朕不记得有给九幽之主以外的人赏赐过灵香……怎么，荧惑侯的家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失败了？”

　　君朔岂会听不出幽都王的责难，但和逃命这等大事比起来，此时再大的恐惧也被他强行压回了心底深处：“臣子绝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但情况危急，求陛下救臣子一命！！”

　　“哦？”幽都王眉头轻轻一挑，“你是不是想说有叛军攻进夜明城，而荧惑侯却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还弄得……全家只活了你一个？”

　　“呃、陛下、您、您知道了？”君朔不禁愕然：这件事才刚刚发生不久，连自己都没完全缓过神来，幽都王远在北溟极北之地的王城，他是怎么知道的？“陛下，父君毕竟是您亲封的九幽之主，如今他惨遭杀害，求您救救他遗下的血脉，救救臣子！待来日臣子寻回父君的嫡系部队，杀回夜明城剿灭那干乱党，臣子甘愿为陛下一辈子做牛做马——”

　　可是，还不等他说完，幽都王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刚才听到了一个最荒唐的笑话：“小崽子，晚了~朕王令已下，三日之后，那个叛军首领玉心就会来到王城接受册封，成为新的九幽之主……荧惑侯的残余部队，此时应该已被她清理得差不多了吧？你既然还想保住一条小命，为什么不去向你的新主君求饶呢？”

　　君朔倏然瞪大了眼睛：“不、不，求您开开恩、行行好……”他跪在肮脏的泥土里，一步步爬到骷髅王座下，努力伸手想要去够幽都王的鞋尖，虽然那只是一缕飘渺的灵识，他根本就摸不到——“父君、父君他对您一直都忠心耿耿啊，陛下！当年夜安城狂徒胆敢挑衅您的权威，父君可是第一时间便发兵勤王，他、他还不惜牺牲了辛苦培养的数百承影魔，就为了向您效忠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如今举家灭绝不算，陛下您还不念旧情，要废掉他的九幽之主之位？！”

　　“呵，荧惑侯的确是个忠心的仆人，这一点朕不否认。”幽都王依然在笑着，可笑声却无比冷酷：“但九幽之主，永远只能是最强的九个魔。魔族只推崇强者，在北溟，不知还有多少优秀的后辈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也要争得这份荣耀，朕怎能让它白白被个死人占到永垂不朽？你说是不是？”

3

　　魔族的皮肤本就是偏暗淡的蓝色，而听到幽都王这番话后的君朔，他的模样已不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在北溟，弱，竟是不可饶恕之过。从前围绕在身边逢迎拍马的人，只怕打心眼里早鄙视他到极点了吧，如今父君这靠山一倒，那些旧部们不抢着提他的脑袋去转效新主就不错了，谁会傻到为一个废物舍身赴死呢？有一瞬间，他甚至动了请求幽都王赐自己一死的念头，至少这样还能保全最后一点颜面，总比日后落到新魔侯手上被当众处斩的强——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双唇颤抖着无声地开合，最后脸上只剩下木然一片，仿佛已然丢掉了灵魂。

　　而幽都王，仍然慵懒地斜靠在他的骷髅王座上，看着这落难的魔侯公子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就像在看出猴戏一般；过了许久，这位被他辛苦求来的北溟之主才终于发出一声戏谑的轻哼：“啧啧啧，这么难看的样子，哪有一点诸侯之子的风范？看来朕听到的传言没错，你真是哪一点都比不上你的妹妹萦尘。荧惑侯竟然选择牺牲自己来让你苟活，他这九幽之主的位子换人来坐，倒是一点也不冤。”

　　君朔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除了体质孱弱之外，他其实是个很聪明又有悟性的魔：幽都王陛下的话虽然不能再难听，可若不是接下来一定还有话要说，他绝不会为一个没用的人浪费时间的……难道，他回心转意了吗？！

　　“弱，的确是该死的理由。可真正的强是什么？弱又是什么？北溟这满世界只知好勇斗狠的蠢货永远都不懂，所以一旦碰到拳头比自己硬的，就只能束手等死，呵呵呵……”只见幽都王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那双紫色眼睛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好像在暗示自己，即便那个玉心强到几乎灭了荧惑侯满门，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对，只凭他君朔一个人，就凭他……

　　那一刻，就如醍醐灌顶一般，魔侯公子的大脑复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那支叛军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之前他们还和父君的镇压部队拉锯许久，直到今日那个玉心才发难火烧夜明宫，必是刚刚才攫取到某种力量骤然变强的缘故——不靠扎实修炼得来的力量必要有代价作交换，那一定会成为足以致命的弱点，但那个弱点，她肯定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的吧，除非变成一条虫钻进她的脑子里，把她的记忆翻个遍……

　　……脑子……记忆……？

　　就在这时，君朔的眼睛骤然一亮，原本比苦瓜还难看的脸立刻被绝处逢生的狂喜所取代！他好像已经看到能够活下去的未来了，更重要的是，幽都王陛下终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绝情，他还是念着父君的忠诚，给予他幸存的子嗣最大的仁慈和救赎……“臣子明白了！多谢陛下指点迷——呃？”感激涕零的话才说到一半，君朔却发现北溟之主那缕飘渺的灵识已消散无踪，而地上的灵香亦燃烧殆尽，随着山谷中的强风化为飞尘，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只剩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君朔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细皮嫩肉的手沾上细碎的沙石，蹭出火辣辣的痛感。他知道，从此以后，那个娇贵又骄横、却单纯到可笑的魔侯公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站起身，朝南边望了一眼，远远地能看见哀冷山绵延雪峰的轮廓。现在，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到那里，那是能让叛军望而却步的地方，也是自己刚刚想好的复仇计划的起点。那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但他相信一定能成功：他会证明给父君、给幽都王陛下、还有北溟所有的魔族看，他绝不是弱者，所谓败军之将，也会有东山再起扬眉吐气的一天。

4

　　在夜明宫被大火焚毁后的第三天，北溟魔界便见证了一颗闪耀新星的冉冉升起：平民**，年轻，雌性，一个原先压根没人瞧得上的魔女一夜之间便成了九幽之主新的一员“玉心侯”，更蒙幽都王青眼，成为整个北溟南的大统帅。原先属于荧惑侯的夜明城自然也成了她的新领地，城内的善后事宜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荧惑侯的旧部们或死或降，就连最底层的士兵也无一被轻易忽略放过，过月余，玉心侯骄傲地回禀幽都王，夜明城已彻底换血完毕，气象一新，所有将士可随时奔赴前线，为幽都的荣耀而战。

　　不过，在这个充斥着鲜血和屠杀的残忍过程中，也出现过一个令人玩味的例外……

　　“玉心侯，朕听说，你把荧惑侯的旧将都收拾了个遍，却唯独放过了他的儿子，还留在身边委以重任？”君臣谈完正事之余，幽都王懒洋洋地问了那么一句：“魔族的作风一向是不留后患，朕也看你平日杀伐果断不逊男子，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心软了？”

　　玉心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的光芒，不过，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陛下，属下这么做自然有原因。属下可以担保，君朔的存在绝不会危害夜明城与陛下的安排分毫，请陛下放心。”

　　“哦？这个原因连朕也不能说？”幽都王的口吻中带着些许打趣：“记得那个小崽子倒还生得有几分过眼，难不成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是真的，我们的玉心侯已经被男色迷昏了头了？”

　　“属下没有！”玉心侯猛然抬起眼，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一分：“要说后患，荧惑侯之女萦尘才是最危险的人物，可是就在属下攻占夜明宫的第二天，陛下您就亲口要求属下不得动萦尘分毫，这件事，您又可曾告知原因吗？难道说，您也是因为看中了萦尘的姿色，才特意保全她性命的吗？”

　　“……”幽都王眯起了眼，久久无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顶撞他，而且还这么大声，这么理直气壮；他心里当然不悦，不过，这毕竟只是诸侯自家的一点小事，而且，还是新官上任正得他倚重的诸侯……

　　“好吧，就当朕没说过那些话，你自己好自为之。”最终，幽都王还是展现了一番大度，这场君臣之间的会面，总算没有以弄出裂痕而收场。而在玉心侯告辞离去之后，王殿的重重暗影之中，一身黑衣华服的墨姬公主走了出来，向幽都王款款拜倒：“萦尘姐姐真是好福气，女儿先代她谢过父王开恩了。”

　　“哦？”幽都王哈哈一笑，眉宇间的阴沉之气也随着爱女的出现散了大半：“黑妞，我知你与萦尘私下交好，不过她那哥哥的性命可是玉心侯保的，你却来谢父王做什么？”

　　墨姬公主巧笑倩兮：“要不是有父王您的默许，她玉心侯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动这种私心呀！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君朔就是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即便留下他性命只是为了安抚萦尘姐姐，似乎也有些不太值当呢……”

　　“呵，黑妞，你说对了……那个小崽子能活到今天的价值，当然不是为萦尘这么简单。”

　　“咦……？”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也没有哪个强者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败。”幽都王的眼神深邃地望着玉心侯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千万不要小看那些貌似弱小的人，只要他们够聪明、够隐忍，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爆发出的力量不但能吞噬那些所谓的强者，还能改变天下的格局也说不定。

　　“完成当年与常曦的约定，还需要魔之绝望……上佳的祭品已经出现，就差那只把她推向深渊的手……呵呵，朕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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